黑風堂的腳步聲消失在巷尾許久,空氣裡還飄著那幾人身上的劣質酒氣。
顧默回到自家房屋,不一會隔壁的王大娘走了過來。
此刻她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聲音還帶著一些顫音:“可算走了,顧小子,你沒傷著吧?”
王大娘裹著件打滿補丁的藍布褂子,幾步走到顧默身邊。
顧默笑道:“沒事大娘,他們就嚇唬嚇唬我。”
“嚇唬?”王大娘往巷口啐了口唾沫。
“那幫天殺的豺狼,上回東頭老李家的小子就是被他們嚇唬,胳膊被打折了躺了半個月!”
“你也是死心眼,不會先躲躲?”
她說著往顧默屋角瞅了眼,見水缸裂了道大縫,渾濁的水正順著裂縫往泥地裡滲,心疼得直咂嘴。
“這缸還是你娘當年陪嫁的物件,就這麼被踹裂了。”
顧默回憶前身的記憶。
原身的娘是病死的,但誰都知道,若不是被那賭鬼老爹逼得日夜操勞,本不至於那麼早就去了。
他低頭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悶聲道:“躲不過的,他們總有法子找到我。”
王大娘歎了口氣。“你爹造的孽,憑啥讓你一個人扛著?”
她往巷口望了望,壓低聲音。
“你爹那喪良心的,當年把你娘的陪嫁品偷去賭,轉頭就輸光了,後來又把祖屋押給黑風堂,害得你們倆差點睡大街,這種爹,死了都活該!”
顧默沒接話。
原身的記憶裡,父親總是滿身酒氣地回來,輸了錢就打罵娘,贏了錢就徹夜不歸。
直到某天夜裡,那人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隻留下一疊寫滿借據的廢紙。
“對了!”王大娘忽然拍了下大腿!
“你轉正的事咋樣了?上回你說功法快練到第一層了?”
顧默含糊道:“快了,再練練應該就差不多了。”
王大娘往自家門口喊了聲:“婉兒,把那筐野菜端過來!”
門後傳來拖遝的腳步聲,一個穿著灰布裙的少女揣著手走出來。
頭發用木簪挽著,卻故意讓幾縷碎發耷拉在臉側,遮住大半神情,隻露一雙轉得飛快的眼睛。
她先掃了眼顧默身上發白的短褂,又瞥了眼他家裂著縫的水缸,嘴角幾不可察地撇了撇。
手裡的竹筐拎得鬆鬆垮垮,薺菜上的泥塊順著筐沿往下掉。
這是王大娘的女兒婉兒,比原身小兩歲。
“傻站著乾啥?”王大娘推了婉兒一把,“給你顧大哥看看,這薺菜嫩不嫩?晚上讓他過來喝菜粥。”
婉兒被推得踉蹌了下,卻故意手一歪,竹筐斜著遞過去,泥點正蹭在顧默的袖口上。
“顧大哥。”她聲音拉得長長的,沒半分熱絡,倒像完成任務似的。
她的目光還在顧默口袋處溜了一圈,像是在掂量那賞錢能有多少。
顧默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指關節處有幾道淺淺的劃痕。
“挺嫩的。”顧默輕聲說道。
婉兒卻立刻把手背到身後:“挖野菜弄的唄,土疙瘩硬得很,手都磨破了。”
王大娘在一旁看著,隻在心裡歎氣:若不是顧家敗落、欠了閻王債,她早就讓婉兒跟顧默定親了。”
可婉兒卻在背後悄悄扯了扯王大娘的衣角,聲音細小:“娘,野菜就那點,咱家晚上熬粥都夠緊的,再添個人,哪夠吃啊?”
王大娘瞪了她一眼。
她才撅著嘴不吭聲,卻依舊一臉不情願。
眼神裡滿是跟窮酸打交道吃虧的嫌棄。
“晚上我就不去了。”顧默把竹筐塞回她手裡。
“剛領了賞錢,我去買點米,到時候我分大娘一份。”
婉兒的眼睛瞬間亮了亮,盯著顧默的口袋追問:“賞錢?能買多少米啊?夠不夠熬兩頓粥的?”
話出口才覺不妥,又趕緊低下頭,假裝擺弄竹筐上的繩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