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逼退了豹哥,顧默繼續往巷子深處走,準備回家。
離自家屋子還有十幾步遠,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愣。
自家隔壁王大娘家門口,破天荒地掛起了一對搖搖欲墜、褪了色的紅紙燈籠。
門口用幾根細竹竿和破舊的蘆席搭了個歪歪扭扭的小喜棚。
棚子上貼著幾張歪歪斜斜的紅色囍字剪紙,在夜風中瑟瑟抖動。
棚下生著一小堆火,幾個神情麻木的鄰人圍坐著,麵無表情地看著火堆。
空氣中彌漫著廉價燒酒的衝鼻氣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用來試圖掩蓋貧民窟底層氣息的劣質香粉味。
這種扭曲的熱鬨,在這片愁苦的貧民窟裡顯得格外刺眼,甚至帶著一種悲涼。
他剛走到自家門口,還沒來得及開門,王大娘家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王大娘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幾塊用劣質紅紙包著的、一看就是最便宜的硬糖塊。
昏黃的燈火從門縫裡透出來,顧默一眼就看到裡麵坐著兩個陌生的、穿著體麵些的中年男女,還有一個穿著綢緞馬褂、留著兩撇油滑小胡子的男人。
看到顧默回來,王大娘渾濁的眼睛看向他,當她的目光落在顧默嶄新的玄色製服上時。
她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瞬間湧起,震驚、難以置信…!
不一會她緩過神來。
“明天一早,婉兒要出門子了!她爹托李媒婆找的好去處,嫁到如意坊的錢老爺做做第十八房小妾。”
“明天過來喝一點。”王大娘說道。
“明天巡邏,我要出任務,可能沒有時間。”顧默無奈的搖了搖頭。
王大娘把手裡那幾塊紅紙包的糖塞進顧默手裡。
“顧小子你穿上這身衣服,是大出息了,是大好事,大娘替你娘高興,明天你就好好當差!”
“拿著,沾沾喜氣,明天晌午,送婉兒出門,你若有空,就過來送送她……!”
顧默低頭看著掌心那幾塊粗糙的硬糖塊,又看了看那破敗紅棚下圍坐的漠然鄰人。
他微微點頭便返回屋內。
隨後他從腰間的錢袋裡取出剩下幾十枚銅錢,用一塊乾淨的手帕仔細包好。
顧默再次來到王大娘這邊。
“小默有什麼事嗎?”看到顧默走過來,王大娘主動走出門口。
“王大娘,恭喜。”
顧默將手帕和那幾塊糖一起,塞回王大娘的手裡。
“明早有差事在身,怕是來不及過來幫忙,這點心意,給婉兒添添點妝。”
手帕到了王大娘手中自然散開,露出幾十枚銅錢。
王大娘感覺著手裡那異常沉重的份量,呆住了。
幾十文銅錢這在貧民窟的禮金中,是非常少見的!
一般人也就會隨個一文兩文這樣。
稍微條件好點的也就三文。
如今顧默的幾十文!
這是普通鄰居隨禮的二十倍以上啊!
這是整個貧民窟都難以想象的厚禮!
意味著顧默幾乎傾其所有!
“這……這使不得!太多了!顧小子你……”王大娘急了,要把錢推回來。
“拿著!”
顧默語氣堅決,不由分說地按住了她的手。
“彆推辭,大娘,婉兒叫我一聲哥,這也是我的心意,何況這點錢對於我來說,不算什麼。”
王大娘看著眼前一身嶄新官衣、眼神複雜。
她最終沒有再推。
顧默回到屋裡時,油燈的光暈在牆上投下他沉默的影子。
幾十文錢,在鎮邪司的餉銀裡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