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留白區域邊緣那層黏膩的畫紙隔膜時,顧默明顯感覺到阻力驟然變了。
這裡不再是工筆畫境的絹布滑膩,而是像撞進了一捧未揉開的顏料渣。
等視野清晰時,連李婷婷都忘了記錄,捧著本子僵在原地。
眼前沒有水墨山水的雅致,也沒有工筆牡丹的豔麗,隻有一片亂糟糟的殘稿。
地麵是凝結的顏料硬塊,有的地方還沾著乾枯的筆毛,踩上去咯吱作響,碎屑簌簌往下掉。
天空是未塗滿的鉛灰色,邊緣還露著畫紙的米白色底色,像被人硬生生撕去了大半。
遠處散落著幾支斷筆,筆杆上的墨漬早已乾涸,卻奇怪地沒被畫境同化,還保持著斷裂時的毛刺。
最紮眼的是斜插在地麵的半截顏料罐,罐口結著厚厚的、發黑的顏料痂,罐身印著模糊的鬆煙墨字樣。
“顧隊……!”李婷婷翻遍了記錄冊。
“資料裡沒提過這裡!水墨、工筆、寫意,三個區域之後明明該是舊畫坊,怎麼會是這種地方?”
吳鳴左右張望時,腳踢到一塊顏料硬塊,嚇得他趕緊往後縮。
“這地方不會是畫域沒畫完的部分吧?連個正經路都沒有,連墨影都沒見著,太怪了!”
吳風舉著測度儀:“讀數更亂了!忽高忽低不說,指針還在轉圈子,像是被什麼東西裹住了,找不到陰氣源頭!”
顧默沒說話,蹲下身拿出特質銀針,碰了碰地麵的顏料硬塊。
剛觸到,那硬塊邊緣就簌簌掉了層渣,露出裡麵淡青色的紋路。
不是工筆畫境的同化紋,而是更細、更密的筆觸紋,像畫師沒畫完的底稿線條。
“彆亂碰。”
他抬手攔住想湊過來的吳鳴,目光掃過地麵。
“你們看這些顏料硬塊的磨損方向。”
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滿地的硬塊邊緣,磨損的斜角全是朝東的,哪怕是壓在下麵的小塊,露出來的斷麵也朝著同一個方向。
“是風吹的?”吳風下意識問。
“是畫內風。”顧默站起身,指了指遠處那支斷筆。
“斷筆的筆尖全對著西北,筆杆上的墨漬沒被同化,說明西北方向有可能存在抗畫境規則的東西。
“風始終向東吹,卻吹不動筆尖朝向的西北,這不是自然風,是畫境本身的筆觸氣流。”
李婷婷趕緊在本子上記,筆尖飛快:“殘稿畫境暫命名),存在筆觸氣流,方向固定向東,西北方向疑是有抗同化物質。”
吳鳴盯著那半截顏料罐,突然指著罐口的金色粉末:“顧隊,那粉末是什麼?剛才我看它落在硬塊上,硬塊還亮了下!”
顧默走過去,沒碰顏料罐,而是從布袋裡摸出一枚沒刻符文的銀筷子,輕輕撥了點金色粉末。
粉末沾在筷子上,竟沒掉下來,反而順著針身往上爬了爬,筷子瞬間泛了層極淡的暖光。
“這是破邪物質才有的反應,是未乾的鬆煙墨金粉。”
“畫師調墨時加了金粉,這罐墨還沒完全乾透,所以能抗畫境同化,但你們看罐身的裂痕。”
他指了指罐身那道最長的裂痕,裂痕邊緣的顏料痂是新的,甚至還沾著點新鮮的筆毛。
“裂痕是剛裂的,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說明在我們來之前,有人動過這罐墨。”
“有人?”吳鳴瞬間握緊了刀。
“是之前的五十個先鋒,可資料裡沒提過這裡啊!”
“要麼是他們沒活到這裡,要麼是他們來了,卻沒回去。”
李婷婷心裡一沉,低頭看著記錄冊上的無人記錄四個字,突然覺得本子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