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城主府密室。
厚重的絨簾隔絕了窗外,邪祟的嘶吼與零星爆發的廝殺聲。
燭火在精銅燈台上跳躍,映照著五張疲憊、焦慮、的麵孔。
圍坐在沉重黑檀木桌旁的,是如今西安城內真正掌握著實際運作權力的五位核心人物。
城主陸明天,麵色沉鬱。
鎮邪司資曆最老的周司長,眉頭緊鎖,眼神中帶著深深的疲憊。
衙門代表,主管刑名律法兼及部分城內治安的刑名主事李文遠,麵色蒼白,拿著一份卷宗。
城府軍副將嶽山,一位身經百戰的老將,此刻卻盔甲染塵,臉上帶著一道未愈的血痕,氣息粗重。
最後是掌管全城糧秣物資調配的倉廩主事孫不為,他不斷擦拭著額頭的虛汗,麵前攤開著幾乎見底的物資清單。
空氣中彌漫著上等茶葉的微香,卻無人有心思品茗。
桌上的茶杯早已涼透。
“又一處糧倉被突破了……!”
古蠻軍發瘋似的,根本不顧後果,我們死了三十多個士兵,才勉強擊退,再這樣下去我們無糧可用了。”
城府軍嶽山怒火中燒。
“無糧,何止無糧!老子的兵都快打光了!箭矢告罄,弩機損壞無人能修,將士們幾天幾夜沒合眼,跟古蠻崽子拚命,這城還怎麼守?”
周司長臉色鐵青,接口道:“鎮邪司的人更是十不存三!”
“對付那些變異邪祟本就凶險萬分,折損極重,現在還要分神彈壓城內暴亂,防備古蠻族暗殺!”
“苦水井那邊壓力巨大,幾次衝擊都險些被突破!我們已是焦頭爛額,油儘燈枯!”
刑名主事李文遠歎了口氣,聲音有些無力:“律法秩序早已蕩然無存,為了一口吃的,一口淨水,當街殺人、搶奪物資已是常態。”
“衙門的人手捉襟見肘,彈壓?拿什麼彈壓?抓了人連關押的地方都沒有,牢房裡塞滿了,自己也快斷糧了,民心早已渙散,西安城快從內部爛透了。”
陸明天一直沉默著,緊蹙的眉心,仿佛要將那無儘的疲憊和壓力揉碎。
良久,他才緩緩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我們或許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其餘四人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想錯了什麼?”嶽山粗聲問道。
“想錯了朝廷,想錯了忠心,也想錯了我們自己的路。”
陸明天的聲音帶著一種麻木的冷靜。
“你們看看如今的大夏,烽煙四起,諸侯割據,皇令還能出京城多遠?”
“南方的雲州、梧州,東邊的海瀾城,甚至臨近的北漠三關,哪個不是自行其事。”
“哪個還真心實意聽朝廷調遣?賦稅不上交,軍隊不聽從調令,形同自立!”
他越說語調越高,壓抑已久的怨憤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憑什麼?憑什麼他們可以,我們西安城就要死守到底?就要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忠誠,賠上全城幾十萬軍民的血肉?”
“就因為我們這裡有座鎮邪鼎?就因為秦家那四位忠心耿耿的尊者?”
“秦家那四個老怪物!”孫不為忍不住啐了一口,臉上滿是鄙夷和不忿。
“口口聲聲皇室律令,非帝令不出!西安城都爛成這樣了,百姓易子而食,軍隊死傷慘重。”
“他們呢?縮在地下,守著那破鼎,眼不見為淨!他們可曾把我們當人看?可曾把西安城的存亡放在心上?”
“沒有!在他們眼裡,我們和這滿城的螻蟻沒什麼區彆,死了也就死了,隻要鼎還在就行!”
李文遠也陰惻惻地接口,帶著文人特有的刻薄。
“沒錯,朝廷呢?朝廷又在哪裡?”
“就派來趙遠這麼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紈絝!”
“除了指手畫腳、搶功攬權、還會什麼?”
“真正的援軍在哪裡?高手在哪裡?糧草軍械在哪裡?”
“他們早就放棄西安城了!或許正樂得見我們和古蠻族拚個兩敗俱傷,他們好坐收漁利!”
嶽山喘著粗氣,雖然沒有直接咒罵,但緊握的雙拳和赤紅的眼睛也表明了他的態度。
城府軍的慘重傷亡早已讓他對朝廷和那四位尊者充滿了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