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隊伍在沉默中艱難前行。
腳下早已不是熟悉的官道,而是被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名為纏足草的詭異植物所覆蓋。
這種暗紫色的草葉邊緣帶著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鋸齒,不僅能輕易割破皮革,更可怕的是它們仿佛擁有低級的意識,會悄無聲息地纏繞上行人的腳踝,力量奇大。
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刀劍不斷劈砍清理,行進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媽的,這鬼東西!上次路過這裡,還是條能走馬車的土路!”
陳九罵罵咧咧地揮刀斬斷一片試圖纏上他小腿的草葉,草葉斷裂處滲出粘稠的、帶著腥氣的汁液。
視線所及,不僅僅是道路。
曾經的農田、村落廢墟,乃至遠處的山丘,都被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所侵占。
一株株高達數丈、形如喇叭的腐屍花散布在荒野中,巨大的花冠不時噴吐出黃色的孢子雲霧,所過之處,連岩石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
還一種名為鬼拍手的怪樹,它的枝條會無風自動,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拍擊聲,若有活物經過,便會猛地抽打下來,力道足以碎骨。
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被一層永不消散的陰翳籠罩,幾隻翼展驚人、渾身骨刺嶙峋的裂骨蝠祟偶爾掠過,發出如同刀刮骨頭的尖嘯。
這還僅僅是植物和天空的威脅。
“小心左側!”負責側翼警戒的吳鳴突然低吼一聲,張弓搭箭。
隻見一群皮毛脫落、露出腐爛肌肉、雙眼赤紅的屍犬祟從一片灌木叢後竄出,數量足有二三十隻!
它們速度快得驚人,口中滴落著具有腐蝕性的涎水,悍不畏死地撲來。
幾乎同時,地麵微微震動,幾隻體型龐大、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甲殼上布滿詭異花紋的蝕地甲蟲祟從鬆軟的土中鑽出,張開鐮刀般的前肢,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戰鬥瞬間爆發!
顧默身影如電,狂風身法展開,直接迎上屍犬群。
他並未急於拔刀,而是雙手連彈,一道道凝練的內勁如同無形的子彈,精準地射入屍犬的眼窩和關節薄弱處,瞬間倒下一片。
對於那幾隻皮糙肉厚的蝕地甲蟲,他才動用精鋼短刀,刀光閃過,沿著甲殼縫隙切入,一擊斃命。
動作行雲流水,高效得令人咋舌。
李婷婷、吳風、吳鳴等人也早已習慣這種高強度的遭遇戰,三人結成一個小陣,互相掩護,刀光劍影間,將漏網的屍犬一一解決。
陳九則護在李承業和少數非戰鬥人員身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戰鬥很快結束,但眾人的心情並未輕鬆。
看著地上迅速腐爛或崩解的邪祟殘骸,以及周圍這片變得完全陌生、危機四伏的世界,一種沉重的壓抑感彌漫在隊伍中。
李承業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臉上再無半分跑商大賈的從容,隻剩下劫後餘生的驚悸和深切的憂慮。
他聲音乾澀地對顧默說道:
“顧隊長,不對!這世道變得太快了,太可怕了!”
他指著周圍這片光怪陸離的新世界。
“就在幾個月前,我走這條商道,雖說也不太平安,但最多是些剪徑的毛賊和零星的蝕骨祟。”
“道路是通的,村子雖然荒了,但也沒長出這些吃人的鬼玩意兒!”
他喘著粗氣,眼神中帶著難以置信。
“可現在您看看!這纏腳的草、這吃人的花、這拍人的樹!還有這些屍犬、甲蟲…邪祟不再是零零星星,它們好像成了這片土地的主人!”
“種類多得數不清,規矩也全變了!以往行商的經驗,辨認藥材、躲避猛獸的知識,全都沒用了!”
李承業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這才離開西安多遠?一百裡?一百五十裡?外麵的世界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這哪還是人間,分明是傳說中的幽冥地府正在吞噬陽世啊!”
“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用不了一年半載,整個大夏…不,是整個天下,都不會再有活人的立足之地了!”
他的話像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陳九看著那片被腐屍花毒霧籠罩的廢墟,喃喃道。
“我原來還以為,出了西安城,天高地闊,總能找到個安生地方!現在看,這他娘的是從一個火坑,跳進了一個更大的、沒邊兒的火坑!”
吳風沉默地擦拭著刀上的汙血,吳鳴則不安地掃視著每一個可能隱藏危險的陰影。
就連一向冷靜如冰的夜梟,麵具下的目光也銳利如鷹,不斷審視著這片充滿惡意的天地。
他們都是從西安地獄殺出來的精銳,但麵對這個仿佛所有規則都已改寫、萬物皆可成祟的恐怖新世界,仍感到一陣陣發自心底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