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關鎮與秦關嶽那番誅心之論,將秦淵源等人的革新理想汙蔑為個人野心,使得場麵一時間陷入了冰冷的僵持。
守舊派占據著道德傳承的製高點,用最惡意的動機來揣度一切,讓單純的道理變得蒼白。
就在這時,一個清冽而堅定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片死寂。
“鎮爺爺,嶽爺爺。”
秦姬從顧默身側緩步走出,她的勁裝在肅殺的軍陣前顯得格外醒目。
她沒有憤怒,沒有激動,臉上隻有一種沉浸在研究中的專注與澄澈,仿佛眼前並非千軍萬馬的對峙,而是一個亟待解決的複雜符文難題。
“二位長老所言,姬兒不敢全然認同。”
“姬兒近日研讀始祖手劄,有一事不明,想向二位長老請教。”
她不等二老回應,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語氣如同在學堂上向師長提問。
“始祖手劄第三卷第十七篇記載,當年雲山邪魘作亂,波及三郡,生靈塗炭。”
“始祖率族中精銳前往鎮壓,耗時七月,雖最終將其封印,但我秦家子弟亦傷亡近百,三郡百姓更是十不存一。”
“手劄末尾,始祖慨歎:‘惜哉,若民間多有識符文、曉自保者,或可拖延邪魘腳步,減少傷亡,吾等亦不至如此艱難。’”
“請問二位長老,始祖此言,是認為符文應當秘而不宣,僅供少數精英把持嗎?”
“還是說,始祖在當時,就已經看到了讓更多人掌握力量,對於整體生存的重要性?”
她這個問題,角度刁鑽,直接引用了始祖自己的話,瞬間將守舊派祖訓即純粹保密的論調撕開了一個口子。
秦關鎮臉色一沉,強辯道:“此乃始祖仁心,感慨之言!豈能作為顛覆祖訓的依據?”
“況且,授予尋常民眾符文,他們又能掌握幾分,不過是徒增混亂!”
“徒增混亂?”秦姬微微偏頭。
“鎮爺爺,您可知,如今我秦家邊境三千七百十五座烽火守望塔,其中有近九成,是由經過三個月符文培訓的平民子弟負責日常維護和預警?”
“您可知,推廣恒溫符匣後,邊境流民聚集地的疫病發生率下降了多少?”
“是百分之八十七!”
“您又可知,在三個月前灰潮邪祟衝擊落霞鎮時,正是鎮中幾位老匠人用改良的加固符臨時強化了鎮牆,硬生生撐到了家族援軍抵達,全鎮數千人得以幸存?”
她每問一句,就報出一個冰冷而精確的數字或實例。
“這些,在二位長老眼中,是混亂,是動搖根基嗎?”
秦姬的目光掃過對麵的龍驤衛,最終回到秦關鎮,秦關嶽身上。
“二位長老堅守始祖與人皇的承諾,姬兒敬佩。”
“但姬兒以為,承諾的核心,是守護人族,而非固守承諾的形式本身。”
“始祖若看到今日之世界,看到邪祟不再是單一的強大個體,而是彌漫在規則層麵、無處不在的威脅,看到皇室已無力庇護四方。”
“姬兒以為,始祖絕不會責怪我們尋求新的道路,隻會責怪我們太過愚蠢,不知變通,眼睜睜看著守護的目標在舊的框架下不斷凋零。”
“您二位口口聲聲說淵源叔有野心。”
“那姬兒想問,若按二位之意,固守所謂純粹,將力量束之高閣,坐視百姓在邪祟與混亂中成片死去。”
“待到人族十不存一,我秦家獨握利刃,麵對的是一片死寂的廢墟時,這,難道就是二位所追求的,純粹的勝利嗎?”
“這難道,就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背叛了始祖護佑人族的初衷嗎?”
秦姬的這番話,沒有慷慨激昂的呐喊,隻有基於事實的冷靜分析和直指核心的邏輯詰問。
這番言論,讓秦關鎮和秦關嶽臉色鐵青,嘴唇翕動,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
他們可以指責秦淵源有野心,卻無法輕易否定秦姬列舉的那些拯救了無數人生命的事實。
他們可以堅持祖訓,卻無法否認時代已然不同。
他們固守的信念,在秦姬這種純粹基於守護效果最大化的理性分析麵前,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但是,多年的固執和信仰,並非一番道理就能輕易瓦解。
秦關鎮死死攥著手中的血誓皮卷,他盯著秦姬,又掃過秦淵源,最終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巧言令色!歪理邪說!任你舌綻蓮花,也改變不了你們背離血誓、動搖國本的事實!”
“我秦家絕不會走上這條邪路!”
他依舊不認同,但氣勢已然被挫敗了不少。
靖王夏弘見守舊派在理論交鋒上落了下風,心知今日難以憑借大義名分壓服秦家,但他皇室威嚴不容挑釁。
他站起身厲聲道:“夠了!任你秦家巧舌如簧,違逆《大夏律》、私傳禁術乃是事實!”
“本王給你們三日時間考慮!”
“三日之後,若不解散私軍、上交技術、縛手請罪,便視同謀反!我大夏天兵,必踏平此地!”
說完,他下令龍驤衛後撤十裡安營紮寨,做出長期圍困施壓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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