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快回……”洛明微沒有多說，轉身便離開了，周身隱隱有文墨之氣流動。
苦楝察覺到這股子文氣，莫名覺得這“氣”有些落寞，微微搖了搖頭，便尋著剛才那雅間走去了……
…………
苦楝匆匆與秦家主告辭，借口有急事需先行離開，秦家主雖有些意外，但依舊保持著熱情，再三叮囑若有需要定要來找秦家。苦楝敷衍應下，心中卻已飛到了等在樓外的洛明微身邊。
兩人彙合後，不再耽擱，由洛明微引路，穿行在南江城錯綜複雜的街巷中。越走越是偏僻，周圍的建築也從繁華的商鋪變成了普通的民居，最終停在了一條幽靜小巷深處的一戶不起眼的院門前。門楣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斑駁的舊漆。
洛明微站在門前，覆眼的白綾似乎也無法完全隔絕她此刻內心的波瀾。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抬手輕輕叩響了門環。
腳步聲由遠及近，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張警惕的中年婦人的臉。當她看到門外的洛明微時，先是一愣，隨即瞳孔猛地放大，聲音顫抖著低呼：“二……二小姐？！”
“李嬤嬤，是我。”洛明微的聲音也帶著一絲哽咽。
門立刻被完全打開，那被稱為李嬤嬤的婦人激動得幾乎要落下淚來，連忙將兩人讓進院內，又迅速關緊了門。
李嬤嬤算是家族中唯二知道洛明微性彆之人了，當年就是她接生洛明微的。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乾淨整潔，與外麵破敗的景象截然不同。聽到動靜，正屋的門簾被掀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那是一位年約五旬的男子，麵容依稀可見昔日的英武輪廓，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滄桑，身上穿著普通的棉布長衫，早已沒了當年冠武世家家主的赫赫威儀。
正是洛明微的父親，曾經的洛家主，如今，該稱呼其為沈硯。
沈硯看到洛明微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僵立原地，嘴唇哆嗦著，卻半晌發不出一個音節。那雙曾經執掌千軍萬馬、銳利如鷹的眼眸，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狂喜、以及深沉的愧疚與痛苦。
“爹……”洛明微再也抑製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瞬間浸濕了覆眼的白綾，“女兒……女兒回來了……”
沈硯快步上前，一把將女兒緊緊摟在懷裡，老淚縱橫：“明微……我的兒啊……爹以為……爹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父女二人相擁而泣，壓抑了半年的擔憂、恐懼與思念在此刻徹底宣泄出來。
苦楝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這感人至深的一幕，心中也頗為觸動。他能感受到這個家庭經曆的巨變與磨難。
良久，沈硯才稍稍平複情緒，扶起洛明微，目光這才落到苦楝身上，帶著審視與疑惑：“道士神仙？你怎麼也來了，剛才所有冒犯，還望見諒”
洛明微連忙擦去從白綾滑落的眼淚，道：“爹，他並不是什麼道士神仙，他隻是個普通人，我的……朋友。若非他多次相助，女兒恐怕早已……更何況，也是他告訴我洛家在此處的”她沒有說下去，但沈硯已然明白。
沈硯看向苦楝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感激，鄭重地抱拳行禮：“苦楝小友，大恩不言謝！沈某……感激不儘！”他已然習慣了新的姓氏。
苦楝連忙還禮：“洛…沈伯父言重了，晚輩與明微是朋友，互相扶持是應該的。”
眾人進屋落座，李嬤嬤端上熱茶。沈硯看著女兒，又看了看苦楝，歎道：“如今我們沈家……唉，已是庶民之身，苟活於此，往日風光不再，隻怕要委屈小友了。”
苦楝搖頭道：“伯父何必妄自菲薄。平安即是福。晚輩此次前來，一是告知明微，二是……有一事相求。”
“哦？小友但說無妨。”沈硯道。
苦楝神色一正，目光堅定：“晚輩想拜伯父為師，學習武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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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武？”沈硯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小友，你看我如今這般模樣，哪裡還有半分武人的樣子？洛家……不，沈家如今棄武從商，隻為在這南江城謀一席安身立命之地。拳腳功夫，早已生疏了。”
苦楝能感覺到，沈硯這話半是真言，半是推脫。或許是因為家道中落心灰意冷，或許是擔心教授武藝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繼續誠懇地說道：“伯父，晚輩深知您有苦衷。但晚輩習武，並非為了爭強好勝，或是重振什麼門楣。隻因這半年來，晚輩深感自身力量之不足，且所擁有的某些能力……弊端太大，難以掌控。唯有錘煉己身，修煉不假外物的武道，方能在這紛亂世間立足，保護想保護之人。”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洛明微，繼續說道：“晚輩曾聽聞洛家冠武血脈，武道傳承博大精深。即便伯父如今從商，想必核心的武學理念與曆練法門猶在。晚輩不敢奢求絕學，隻願得窺門徑，打下堅實根基。”
沈硯沉默地看著苦楝，似乎在衡量他話中的真誠度。洛明微也在一旁輕聲道：“爹，苦楝他……天賦異稟，心性堅韌，絕非池中之物。您就幫幫他吧。”
良久，沈硯長長歎了口氣，眼中那頹廢的神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屬於昔日強者的銳利光芒。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院中那棵老樹，緩緩道：“我洛家……沈家，的確有一套祖傳的曆練之法，名為‘九重門’。並非具體的招式功法，而是對應九種兵器的運用與心境的錘煉，旨在激發武者潛能，夯實基礎。分彆是：刀之烈、槍之銳、劍之靈、盾之固、弓之遠、棍之穩、戟之霸、拳刃之詭，以及最後的……無刃之境。”
他轉過身，目光如電，看向苦楝：“此法極為艱苦，甚至凶險。尋常弟子需數年方能入門。但你既然心意已決，又有恩於我家，我便破例，為你省去繁瑣基礎，直接開啟這九重門曆練！你若能通過，武道根基自成！但若中途放棄或失敗，休怪沈某無情！”
苦楝心中大喜，立刻單膝跪地，抱拳道：“弟子苦楝，願接受曆練！絕不辜負師父期望！”
這是他第二次拜師，但這一次是他主動的。
沈硯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既有對往昔的追憶，也有一絲期待：“好！明日便開始！第一重，刀門！”
安排苦楝在廂房住下後，夜色已深。苦楝躺在床榻上，心中既有對明日開始的武道曆練的期待，也縈繞著日間的見聞。
南江城表麵繁華似錦，暗地裡卻絕非太平。秦家的落魄，朱家的囂張，還有那匆匆一瞥、氣質大變的“沈家”大少爺……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尤其是朱家，似乎正在對城中其他家族實行步步緊逼的打壓策略，企圖一家獨大。
這種打壓，看似是商業競爭，但苦楝憑借直覺，總覺得背後有一股更陰冷、更非人的力量在暗中推動。會是……妖族嗎？落英公主曾提及妖族在大央的滲透，難道這南江城，也已成了他們的棋盤？
想到這裡，苦楝握緊了拳頭。無論前方是武道曆練的艱辛，還是南江城暗處的洶湧暗流，他都必須儘快強大起來。
苦楝自是明白——唯有自身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應對未知的挑戰，守護想要守護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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