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苦楝都穿梭忙碌於內城的各大官府之間。
這來來往往的,也就將這內城走了個遍。
要他說,這內城也應該分個內外城才是——外圈是儒生小官們的居住地,也是一些大官尋歡作樂的地方;而內圈才是四品官員的居住地,也是他們的辦公場所。
這大央的官員分職倒也不複雜,苦楝摸索了幾日,便已了然於心了。
主管刑事司法的大理寺,也叫做最高刑部,隻是大央與佛國關係不好,因此給這專治臟汙之人的部門專門弄了個“寺”字,大理寺分工明確,現在更多的人稱審判的部門叫大理寺,稱執行立法等其他部門叫刑部;
還有負責管理國家財政與戶籍,負責稅收、糧庫、人口統計的戶曹司,簡稱就叫戶曹,或者戶部;
其餘四部,分彆是禮部、吏部、兵部以及工部。
顧名思義,儒家講禮,禮部自然和儒生脫不了乾係,其中人員也基本上全是真正的大能,但是乾的活卻是最少的,管理禮儀與外交,負責科舉考試、國家典禮、外交接待,在這個相對和平的年代,禮部明顯就無事很多,偶爾的國家性典禮還可以用文氣一手操縱,苦楝覺得有些大材小用了;
讓苦楝唯一感到一絲壓抑的是兵部,這或許與它管理軍事,職務有關,然而雖然如此,但調兵權需皇帝與三公共同決策,這裡麵有些不倫不類的,門麵充斥著兵家氣息,裡麵卻文縐縐的……
其他兩部,吏部與工部分彆是管官員的以及管建造的,倒也沒什麼新奇的地方。
這六部分工明確,相互製約,但苦楝倒是看出來了,這六部裡,就吏部最是趾高氣昂,其次便是兵部,而禮部雖然厲害,但卻低調得很……
苦楝手持禦賜令牌,帶著天羅院屬員,開始了對各部院衙門的文書核查。過程果然如他所料,阻力重重,且光怪陸離。
在禮部,一位侍郎熱情洋溢地搬出曆年科舉試卷存檔,聲稱此乃文氣最盛之處,若有妖物,必藏於此。
苦楝手下探查半晌,隻聞得陳年墨臭,未見半分妖氣,正要離開時,心思細膩的他特意留了個心眼,發現那侍郎眼神閃爍,似有意將水攪渾。
在工部,主管河工的郎中抱出一摞水利圖冊,信誓旦旦說其中或有“水妖”作祟,拖延工程。
仔細查驗,圖紙倒是真的,隻是其中幾處關鍵數據明顯有被水漬浸潤後修改的痕跡,怕是人為貪墨,想借“妖禍”之名掩蓋。
在兵部,更是遭遇軟釘子。
幾位將軍出身的官員直接抱臂冷笑,言說軍中文書關乎布防機密,豈容查驗?若非苦楝抬出聖旨,又以“若妖物混入,泄露軍機,爾等擔當得起?”相逼,恐怕連門都進不去。進去後,所見文書多是些糧草輜重記錄,真正的核心軍報早已轉移。
苦楝細想一下,若是核心軍報都被腐蝕了,那大央真的快完了……想到這,苦楝也不擔心那幾份重要文件了。
一圈下來,苦楝深感這朝堂之水,深不見底。
人人各懷鬼胎,借著他的調查,或想打擊政敵,或想掩蓋劣跡,或乾脆就是敷衍了事。真正的線索,依舊渺茫。
終於,輪到了丞相府。
相較於其他衙門的或明或暗的抵觸,丞相府顯得異常平靜。管家規規矩矩地將苦楝一行人引至偏廳等候,言明丞相正在處理要務,稍後便至。
苦楝靜坐品茶,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間布置清雅卻處處透著權勢底蘊的廳堂。
不多時,腳步聲響起,進來的卻並非那位權傾朝野的老丞相,而是一位身著錦袍、麵容俊朗、眉眼間帶著幾分矜持與疏離的年輕公子。
正是丞相之子,王楊。
王楊目光落在苦楝身上,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緩步上前,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近日聲名赫赫的天羅院苦院使了?久仰。家父政務繁忙,特命在下前來接待,在下王楊,院使有何需求,但說無妨。”
他語氣客氣,舉止得體,但那雙眼睛,卻如同鷹隼般銳利,在苦楝臉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苦楝那身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勁裝上掃過時,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冷意。
苦楝心中了然,此人認出自己了。
他不動聲色,起身還禮:“王公子,幸會。本院奉旨核查文書,以防妖物‘三屍蛆’隱匿其中,危害朝堂。還請公子行個方便。”
“哦?三屍蛆?倒是聞所未聞。”王楊故作驚訝,隨即抬手示意,“院使請隨我來,府中藏書閣、公文房皆在此院,院使可隨意查驗。”他表現得極為配合,甚至親自引路。
然而,就在穿過一道回廊,經過一處栽種著奇花異草的小院時,一陣香風襲來,幾名衣著豔麗且暴露的歌姬正巧經過,見到王楊,紛紛嬌聲行禮。王楊卻連眼皮都未抬一下,隻是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目光始終平靜無波,仿佛看到的隻是幾件無關緊要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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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楝心中一動。這王楊,似乎並非是個貪花好色之徒。
聯想到那龜奴所言,當日膏雨樓風波,此人乃是組織者之一,卻並非為了爭風吃醋……那他接近琴蘇,所圖為何?
進入藏書閣,王楊屏退左右,偌大的空間內隻剩下他與苦楝二人。
他不再偽裝,轉身麵對苦楝,眼神銳利如刀:“苦院使,明人不說暗話。那日膏雨樓,與琴蘇姑娘獨處一室之人,便是你吧?”
苦楝知道抵賴無用,坦然承認:“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