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靜思齋的路上,車裡安靜得嚇人。
司機穩穩開著車,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秦詩玥坐在後座,好幾次想說話,可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爺爺從離開那間貴賓室開始,就沒吭過聲,靠著椅背閉著眼,好像睡著了。
但他緊鎖的眉頭,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他心裡一點都不平靜。
那枚冰涼的龍紋徽章,就在爺爺的口袋裡,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人心慌。
“爺爺……”秦詩玥到底沒忍住,聲音放得很輕。
秦川睜開眼,渾濁的眸子裡一點睡意都沒有,清醒得厲害。
“丫頭,怕了?”
秦詩玥愣了一下,馬上搖頭:“不是怕。隻是……覺得之前想的,都太簡單了,甚至有點可笑。”
她以為這最多是才子遇知音,是文壇的一段佳話。
誰能想到,那把扇子掀起來的,是能把天都給捅破的巨浪。
“謫仙人……執刀人……”秦詩玥忍不住苦笑。
“我們,真能找到他嗎?”
秦川沒直接回答,反問她:“如果你是魏部,想找這麼個人,你會怎麼乾?”
秦詩玥想了想,說:“派人查,從筆名、發表平台、銀行賬戶……把所有線索都翻出來,總能找到點什麼。”
“下策。”秦川搖頭,語氣裡帶著教導的意味。
“對付普通人可以,但對付他……這麼乾,本身就是一種冒犯。”
“他那種人,能想不到有人會查他?他留給你的線索,隻可能是他想讓你看見的。”
秦詩玥心裡咯噔一下。
是啊,她怎麼忘了。
那個人,最拿手的就是用最不起眼的表象,藏住最嚇人的真相。
“那……我們怎麼辦?”秦詩玥感覺自己的腦子,完全跟不上這位“知己”的套路。
秦川的目光投向窗外,望向遙遠的東韻州方向。
“燈下黑。”他慢慢說出三個字。
“所有人都盯著那個神神秘秘的‘酒後少女的夢’,想把他從網上摳出來,但他們都忘了一件事。”
秦川的嘴角,勾起一抹老狐狸才有的笑。
“他有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代理人。”
秦詩玥眼前一亮。
楊琳!
那個在台上緊張得不行,在台下慌得要死,卻偏偏被他選中,替他站在台前的編輯!
“可直接接觸那位楊編輯,會不會太刻意了?”秦詩玥還是擔心。
“所以,我給了她一張名片。”秦川靠回椅背,整個人都鬆弛下來。
“那不是施恩,是遞鉤子。一個在西瓊州捅了馬蜂窩的小編輯,回到東韻州,隻要她不傻,就會把這張名片上報給她的領導,還有……那位大神本人。”
“我們在明,他在暗。我們主動找上門,是求人;我們留下鉤子,等他來聯係,那才叫……談。”
秦川看著自己聰慧的孫女,語氣沉了下來。
“丫頭,記住,跟這種人打交道,永遠彆想去控製他。”
“你要做的,是讓他覺得,跟你合作,是件‘有趣’的事。”
秦詩玥用力點頭,心裡那點迷茫全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醒和……興奮。
好家夥,這場棋局,她好像終於摸到棋盤的邊兒了。
北辰州,深夜。
淩夜的手機屏幕上,是楊琳發來的一長串語音和文字。
他壓根沒聽那些帶著哭腔的咆哮,指尖劃過屏幕,直接停在了那張名片照片上。
【秦川】
下麵是一串號碼。
淩夜指尖在照片上輕輕一點,保存到相冊。
做完這個動作,他隨手把手機扔到一邊,拿起桌上的《唐伯虎點秋香》分鏡頭腳本,繼續畫。
那張能在西瓊州攪動風雲的名片,在他這兒,好像跟樓下便利店的打折傳單沒什麼兩樣。
兩天後,東韻州機場。
楊琳拖著行李箱走出閘口,感覺自己剛打完一場世界大戰,九死一生。
她換回了寬鬆的t恤牛仔褲,踩著帆布鞋,渾身上下都寫著“姐終於下班了”的頹廢。
“楊琳!這邊!”
不遠處,主編劉岩正拚命揮手,那張胖臉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