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的辦公室裡,空氣沉悶得像凝固的膠水。
他指尖在鼠標上停滯片刻,先點開了劉明輝發來的《歸途》deo。
前奏響起,刻意堆砌的弦樂昭示著其不菲的製作成本,鋼琴音符精致卻冰冷,標準的“天王級流水線”產物,宏大,卻空洞得令人窒息。
旋律倒是流暢,較之上次被斃的《留不住》,《歸途》的歌詞意境確有提升,不再局限於狹隘的男女之情,試圖探討人生的聚散與回憶。
副歌部分,連續的高音層層遞進,爆發力十足,技巧幾乎拉滿,閉上眼,王浩幾乎能想象出薛凱在萬人體育場引吭高歌的場麵。
一曲播完,王浩麵無表情地摘下耳機,食指在桌麵上煩躁地輕點。
毫無疑問,《歸途》是一首製作精良、具備很高商業價值的作品。
劉明輝確實下了苦功,也聽取了薛凱團隊的反饋,試圖在“薛氏情歌”的基礎上做出拔高和拓展。
但…這改變不了內核的陳腐。
《歸途》雖然華麗璀璨,技巧圓熟,情感也足夠“濃烈”——那種按照市場需求精準調配的濃烈。
像一件櫥窗裡標價昂貴的工藝品,閃耀著“我很高級,快來買我”的光芒,但唯獨缺少了能觸動人心的那份“真”。
王浩幾乎能預見,這首歌若給薛凱唱,大約又是一首熱播數月然後迅速被人遺忘的“金曲”。
市場或許會為此買單,但薛凱呢?那個在事業瓶頸期,迫切需要一首能真正代表“當下自己”的作品的薛凱,會被這種東西打動?
他吐出一口濁氣,目光移向了另一個音頻文件——《山丘》。
文件名下,乾乾淨淨,沒有任何多餘的描述,不像劉明輝,還特意標注了“《歸途》deo劉明輝嘔心瀝血之作,望王主管品鑒)”。
王浩的鼠標在《山丘》上懸停,足有十幾秒。
公司內部對淩夜的破格提拔本就非議頗多。
薛天王這個項目,幾乎是所有人都等著看淩夜笑話的舞台。
點開它,意味著什麼?或許…罷了。
他帶著幾分認命,按下了播放鍵。
沒有恢弘的前奏,沒有華麗的編排。
一串質樸的木吉他掃弦聲,粗糲得像是從積灰的舊錄音機裡放出,帶著一種曆經時光打磨的沉靜,猝不及防地撞進王浩的耳膜。
緊接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一個略顯沙啞、帶著些許顆粒感的合成男聲。
“想說卻還沒說的還很多
攢著是因為想寫成歌
讓人輕輕地唱著淡淡地記著
就算終於忘了也值了”
王浩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眼神專注。
“說不定我一生涓滴意念
僥幸彙成河
然後我倆各自一端
望著大河彎彎終於敢放膽
嘻皮笑臉麵對人生的難…”
平淡的歌詞,沒有一句華麗辭藻,卻像無數微小的鉤子,勾起他心底某些被刻意塵封的片段。
年輕時的豪情萬丈,中年後的舉步維艱,深夜裡的輾轉無眠…
當唱到副歌——
“越過山丘雖然以白了頭
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