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蟬鳴中的遍照影
蟬鳴扯著嗓子喊起來時,夏天就有了底氣。公社的槐樹枝繁葉茂,樹蔭把院子鋪得滿滿當當,蘇禾常搬張竹椅坐在樹下看文件,槐花落下來,沾在紙頁上,帶著點清苦的香。
各村的夏糧收購報表堆在桌上,數字密密麻麻,像爬滿了螞蟻。蘇禾核對著數字,筆尖在紙上劃過,偶爾抬頭看看樹上的蟬,它們振翅的聲浪裡,藏著莊稼拔節的脆響——他仿佛能聽見玉米稈在夜裡偷偷長高,聽見棉花桃在陽光下慢慢鼓脹,這些聲音和報表上的數字纏繞在一起,織成張鮮活的網。
“蘇乾事,河西村的李隊長來了,說有急事。”通訊員跑進來喊。
蘇禾放下筆,看見李隊長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口,手裡攥著張紙條,“俺們村的抽水機壞了,地裡的玉米快旱死了,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紙條上是技術員寫的維修清單,零件名字生僻。蘇禾皺著眉想了想,說:“縣農機站上周剛到了批新零件,我跟你去趟縣裡。”
兩人騎著自行車往縣城趕,太陽曬得柏油路發燙,車胎碾過,留下淡淡的焦味。李隊長一路念叨:“今年的玉米就指望這幾茬水了,旱不得……”
到了農機站,管事的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聽了情況,卻犯了難:“零件有是有,但好幾個村都等著用,得按順序來。”
蘇禾看著李隊長急得紅了臉,忽然想起夜校裡學過的農機原理,指著清單說:“這幾個零件其實能替代,您看……”他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起示意圖,把能用的替代零件標出來,說得頭頭是道。
中年人愣了愣,扶了扶眼鏡:“你還懂這個?”
“以前看書學過點。”蘇禾笑了笑。其實是他意識深處,光域共生體對“結構適配”的本能記憶,此刻竟化作了實在的修機器本事。
最終,他們帶著替代零件往回趕,李隊長的自行車鈴一路響得歡快。路過河西村的玉米地時,蘇禾停下車,看見葉子果然卷了邊,土塊乾得裂成了片。“趕緊修機器,今晚就能澆水。”他拍了拍李隊長的肩膀。
抽水機修好時,天已經黑透了。井水順著渠溝流進地裡,發出“滋滋”的響,玉米葉在水裡舒展開來,像喝飽了的孩子。李隊長舀了瓢井水遞過來,“蘇乾事,嘗嘗,這水甜!”
蘇禾喝著水,看著燈光下流淌的渠水,忽然覺得這水就是“遍照明”的光——它不耀眼,卻能精準地流到最需要的地方,滋潤每一株渴了的玉米,就像覺悟不必照亮宇宙,能解身邊人的急,就是最實在的光輝。
回公社的路上,月光把路照得發白。李隊長說起村裡的新變化:“春杏的丈夫能下地了,她家的日子好過多了;栓柱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全隊都去喝了喜酒……”這些瑣碎的事,像串起來的珠子,在月光下閃著暖光。
蘇禾想起剛來時,這些人在他眼裡隻是“六零年代的顯化體”,如今卻成了活生生的牽掛——王大爺的咳嗽好點沒?狗蛋的字練得怎麼樣了?趙老漢墳頭的草該除了吧?這些牽掛像根線,把他和這片土地縫在了一起,密不透風。
夏天的雨來得急,一場暴雨過後,公社的倉庫漏了,幾袋化肥被淋濕了。蘇禾帶著人搶救,化肥袋焐得發燙,他的手被腐蝕得發紅,卻顧不上疼。“這化肥金貴,不能浪費。”他一邊把濕化肥攤開晾曬,一邊說。
曬化肥的間隙,他坐在倉庫門口抽煙,看著雨後的彩虹掛在天邊,像座七彩的橋。有個年輕乾事問:“蘇乾事,你說咱們這輩子能趕上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不?”
蘇禾望著彩虹,認真地說:“能。你看這化肥,這抽水機,日子不就是一點點往好裡變嗎?”
他想起圓覺海的“圓融境”,原來圓滿從不是憑空掉下來的,是一袋袋化肥堆出來的,是一台台抽水機轉出來的,是每個人心裡那點“日子會更好”的信念撐出來的。這些實在的努力,比任何玄奧的修行都更接近圓滿的本相。
蟬鳴漸漸歇了時,玉米開始灌漿了。蘇禾去各村檢查長勢,站在田埂上,看著密不透風的玉米地像片綠海,風一吹,綠浪裡滾過豐收的甜。他知道,這片土地上的故事還在繼續,就像這蟬鳴,今年歇了,明年還會再來,帶著新的生機,在陽光裡織出更密的網。
而他,會一直在這裡,做這片土地上的一個普通人,守著報表上的數字,守著抽水機的轟鳴,守著雨後的彩虹,守著這些蟬鳴裡的遍照影,認真地活下去。
宇宙的故事,原來就藏在這生生不息的蟬鳴裡,藏在這一點點變好的日子裡,藏在每個平凡人心裡那點不滅的盼頭裡,安靜生長,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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