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藥簍裡的線索
蘇禾提著啞婆婆留下的藥簍下山時,暮色已經漫過了半山腰。藥簍裡的草藥散發著混合的氣息,有艾草的烈,薄荷的涼,還有一種他不認識的草,葉子背麵泛著銀白,摸上去黏糊糊的,像塗了層蜜。
他沒直接回村,而是繞去了對岸的木屋。阿芷正在燈下整理藥書,泛黃的紙頁上畫著各種草藥的圖譜,旁邊用蠅頭小楷寫著藥性。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看見蘇禾手裡的藥簍,眉頭動了動:“這是……啞婆婆的?”
“你認識她?”蘇禾把藥簍放在桌上。
阿芷指尖劃過那株銀白葉子的草,眼神沉了沉:“這是‘鎖心草’,隻長在陰氣重的石縫裡,尋常藥農不會采。她果然不簡單。”
她翻開藥書最後一頁,裡麵夾著張手繪的地圖,和老者那張比,多了些紅色的標記,斷星崖下畫著個小小的漩渦。“我爹說,斷星崖下有暗河,連通著鏡湖的湖底。”阿芷指著漩渦,“這鎖心草的汁液,能讓清水變濁,卻能讓泥水澄清,是引暗河的鑰匙。”
蘇禾忽然想起黑袍人腳踝的根須,想起鎖龍藤吸走黑石粉末的樣子:“難道他們想通過暗河……”
“把麥田的根須引到鏡湖。”阿芷接話道,指尖在地圖上劃出條線,“鏡湖連通著周圍十幾個村子的水源,一旦被那邪性的根須汙染,後果不堪設想。”
窗外的月光忽然暗了暗,像是被雲遮住了。阿芷吹滅油燈,從灶膛裡扒出幾塊炭火,屋裡頓時彌漫著煙火的暖。“我爹還說,暗河的入口有個石門,門上刻著‘同塵’二字,得用兩種東西才能打開——活人的眼淚,和瀕死的草籽。”
蘇禾的心猛地一跳。活人的眼淚,瀕死的草籽——這像極了光域裡“生滅同途”的隱喻,卻比那些玄奧的概念更實在,帶著血與土的溫度。
“啞婆婆留下藥簍,是想告訴我們這些?”他拿起那株鎖心草,汁液在指間凝成透明的珠,“可她為什麼不直接說?”
阿芷用炭火烤著藥簍的竹篾,篾條受熱後,竟浮現出淡淡的刻痕,是個簡單的符號——像株麥子,穗頭卻彎成了月牙。“這是‘守歲’的記號,以前山民用來標記過冬的糧窖。”她的指尖劃過刻痕,“她在提醒我們,麥子成熟時,就是暗河最活躍的時候。”
蘇禾想起啞婆婆啃了一半的麥餅,餅裡的艾草灰正好能克製蟲卵。原來她從一開始就在幫忙,隻是用山民的方式,藏起了所有刻意。就像六零年代的王大爺,勸他成家時從不說“你該有個歸宿”,隻說“炕頭暖了,心才不涼”。
“明天我去暗河入口看看。”蘇禾把竹杖靠在門邊,杖頭的新紋在炭火下泛著微光。
阿芷從牆角拖出個木箱,裡麵是些工具:油燈、繩索、還有把短柄斧,斧刃上刻著和藥簍相同的“守歲”記號。“我跟你一起去。我爹以前探過暗河,這些是他留下的。”
木箱底層壓著張紙條,是老者的筆跡,寫著“土能藏汙,亦能淨汙”。蘇禾摸著紙條邊緣的折痕,忽然明白這一路遇到的人——觀星台的老者,送竹杖的啞婆婆,甚至最初的趙老漢——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同一個道理:對抗黑暗的,從不是更強大的光明,是懂得讓汙穢回歸土地,讓它在循環裡被消化、被轉化的智慧。
就像農家肥,看著是臟物,埋進土裡,卻能長出最乾淨的糧食。
第二天清晨,蘇禾和阿芷帶著工具往斷星崖下走。崖底比想象中更潮濕,石壁上滲著水珠,滴在暗河入口的石板上,發出叮咚的響。石門果然刻著“同塵”二字,筆畫裡還嵌著些金色粉末,和麥田的石頭同出一源。
阿芷用鎖心草的汁液塗抹石門縫隙,汁液遇到粉末,竟化作銀色的線,勾勒出兩個凹槽——一個像淚滴,一個像麥粒。“果然要這兩樣東西。”她從藥簍裡拿出個小布包,裡麵是些乾癟的草籽,“這是去年冬天枯死的艾草籽,算瀕死之物。”
蘇禾看著那些草籽,忽然想起自己在六零年代流過的淚——不是悲傷,是看到麥浪翻滾時的感動,是握住趙老漢平安扣時的滾燙。他沒說話,隻是用指尖蘸了蘸眼角的濕潤,滴進淚滴形的凹槽裡。
兩滴淚落下的瞬間,石門發出沉悶的響聲,緩緩向內打開。暗河的氣息湧了出來,帶著鐵鏽般的腥,卻又混雜著泥土的腥,兩種味道糾纏在一起,像在訴說著什麼。
“裡麵……”阿芷握緊了短柄斧。
蘇禾舉起油燈,燈光照亮了暗河的水麵,水裡竟漂浮著無數細小的根須,像金色的發絲,正順著水流往鏡湖的方向延伸。而在根須的儘頭,隱約能看到個黑色的影子,像個人形,被根須纏繞著,沉在水底。
“那是……”阿芷的聲音發顫。
蘇禾舉起竹杖,杖頭的銅皮在燈光下閃著光:“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得讓這些根須停下來。”
他率先走進石門,暗河的水流過腳邊,帶著刺骨的涼。但他心裡卻很暖,因為懂得,“同塵”二字的真意,從不是同流合汙,是帶著光走進黑暗,讓那些潛藏的汙穢,也能找到回歸土地的路。
就像此刻,他們要做的,不是斬斷根須,是引導它們,讓這些來自光域的力量,真正融入大地的循環,而不是被彆有用心的人利用,變成破壞的工具。
油燈的光在暗河裡搖曳,映著蘇禾和阿芷的影子,像兩株正在紮根的苗,向著黑暗深處,堅定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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