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藥田新事
開春的藥田像塊剛醒的綠綢緞，蒲公英頂著頭嫩黃的苞，薄荷冒出紫綠的芽，連去年埋下的地黃根，都悄悄拱破了土。小石頭帶著林婉兒在田埂上走，手裡攥著把竹製的小鏟子，時不時停下來給她指認藥材。
“這是遠誌，葉子窄窄的，根能安神。”他蹲下身，撥開泥土露出一小截黃白色的根須，“太爺爺說，這藥名取得好，‘遠誌’，心裡裝著遠路，才睡得踏實。”
林婉兒跟著蹲下，指尖輕輕碰了碰遠誌的葉子，沾了點露水：“我爹以前總說，斷星崖的藥比彆處靈，原來是有人這麼上心照料。”
小芽兒提著個竹籃，在前麵蹦蹦跳跳地采薺菜，籃子裡已經裝了小半籃。“林姐姐，你看這個！”她舉著顆帶著露珠的蒲公英跑過來，“太奶奶說，等它變成小傘，就能帶著藥香飛啦。”
“是呢。”林婉兒幫她把蒲公英放進籃子，“飛到需要的地方去。”
不遠處，李逸風正跟著阿芷學辨識草藥圖譜。阿芷指著圖上的蒼術：“這藥喜乾，你看它的葉子，比白術厚實，上麵還有層白霜似的絨毛，那是它自己存的水汽。”
李逸風看得認真，時不時在本子上畫幾筆：“難怪上次在雪山，看到類似的草，摸起來澀澀的。”
“那是岩蒼術，性子更烈，能驅寒。”阿芷笑著說，“你這孩子，倒比小石頭年輕時還愛琢磨。”
白發老者坐在田邊的竹椅上，眯著眼曬太陽，手裡搖著阿芷給的蒲扇。他的身體漸漸好利索了，隻是偶爾還會咳嗽，小石頭便每天用川貝和雪梨給他燉水喝。
“師父，喝口水。”小石頭遞過去一碗晾好的薄荷茶。
老者接過茶碗，喝了口：“這藥田雖小，品種倒齊。你太爺爺當年，是不是也常在這裡教你認藥？”
“是。”小石頭想起小時候，太爺爺總讓他背藥訣，背錯了就罰他給藥田除草，“他說‘認藥先認根，識人先識心’，藥的根紮得深，藥效才穩；人的根紮得正，行事才安。”
老者點點頭：“說得好。這世道就像片大藥田，得有人守著，彆讓雜草亂了規矩。”
正說著，村裡的王奶奶挎著籃子來了，籃子裡是剛蒸好的槐花糕。“小石頭，林姑娘，嘗嘗鮮！”她把糕點分給眾人，又對小石頭說，“前幾日李嬸家的娃出疹子，用了你給的方子，今天就好利索了，讓我來道謝呢。”
“應該的。”小石頭笑著接過槐花糕，“等會兒我再去看看，鞏固鞏固。”
王奶奶又看了看林婉兒，拉著她的手誇：“這姑娘俊得很，又懂事，跟小石頭站在一起，真般配。”
林婉兒的臉頰紅了，低頭抿了口茶。小石頭也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去看藥田，卻見小芽兒正偷偷笑，還衝他擠眼睛。
午後的陽光暖起來，蜜蜂在蒲公英上嗡嗡地飛。林婉兒跟著阿芷學炮製甘草，用清水把甘草根洗乾淨，再切成薄片，攤在竹匾裡晾曬。
“甘草得用三年生的根，太嫩了沒勁兒，太老了又柴。”阿芷手把手教她，“就像做人，年少時得曆練，年長了得沉澱，才能恰到好處。”
林婉兒學得認真，指尖被甘草的汁水染得微微發甜。她看著竹匾裡整齊的甘草片，忽然說：“等我學會了，就幫你打理藥鋪吧。”
小石頭正在給地黃鬆土，聞言抬起頭，眼裡亮閃閃的：“好啊。”
小芽兒湊過來說：“那林姐姐就是我師娘了？太奶奶說，師娘要和爹一起守藥鋪的。”
林婉兒的臉更紅了，輕輕拍了下小芽兒的頭：“人小鬼大。”
夕陽把藥田染成金紅色時，大家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小芽兒提著裝滿薺菜的籃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麵，嘴裡哼著小石頭教她的藥訣。
“遠誌味苦性溫平，安神益智治健忘……”
小石頭和林婉兒走在後麵，手裡各提著一個裝藥材的竹匾。藥香混著槐花糕的甜香，在田埂上慢慢飄。
老者和阿芷走在最後，看著前麵三個年輕人的背影，相視一笑。
“日子就該這樣。”阿芷說，“有藥香，有笑聲，有盼頭。”
老者點點頭，扇了扇蒲扇：“是啊，守著這片藥田，守著這家人，比什麼都強。”
晚風拂過藥田，吹得甘草葉沙沙響，像在應和。遠處的炊煙又升起來了，纏繞著斷星崖的輪廓，溫柔得像條絲帶。小石頭知道，不管外麵有多少風雨，這片藥田，這家藥鋪，這些人，就是他紮根的地方，是他永遠的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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