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雪霽梅香
後半夜雪終於停了。天快亮時，小石頭被窗紙上的亮驚醒——不是火光，是雪光，白得透亮，把屋裡照得像蒙了層薄紗。
他披衣起身，推開門的瞬間，冷冽的空氣湧進來，帶著股清冽的香。抬頭一看，院角的老梅不知何時開了，枝頭綴著星星點點的紅，雪壓在花瓣上，紅的更豔，白的更潔，香氣順著風往人鼻子裡鑽。
“這梅開得巧。”阿芷也醒了，站在廊下嗬著白氣，“往年要等立春才開，今年倒被這場大雪催醒了。”
小石頭伸手拂去枝椏上的雪，花瓣上的水珠滾落下來，在晨光裡閃著光。“太爺爺說，梅花開在雪地裡，是給藥圃報信的，說‘苦寒過了，就該暖了’。”
林婉兒端著水盆出來，看到滿枝的梅花，眼睛亮了：“真好看，我摘幾枝插瓶吧？擺在藥櫃上，看著就精神。”
“摘吧，彆太多，給鳥兒留點念想。”阿芷笑著說，“去年有隻紅嘴雀，守著這梅樹吃了半冬的果子。”
林婉兒找了把小剪子，小心翼翼地剪了幾枝，枝椏上還帶著未化的雪。她把花枝插進青瓷瓶裡，擺在藥櫃最上層，梅香混著藥香，在屋裡漫開，清清爽爽的。
小芽兒揉著眼睛出來，看到瓶裡的梅花，立刻湊過去聞：“好香！比太奶奶的菊花糕還香！”
“這叫暗香。”小石頭刮她的鼻子，“太爺爺說，真正的香不用使勁聞，像藥一樣，慢慢滲進心裡才管用。”
正說著，李逸風扛著掃帚從外麵進來，帽簷上沾著雪：“雪停了，我去掃條路出來，省得街坊串門摔著。”他看到瓶裡的梅花，愣了愣，“這梅開得真早，我記得後山坳還有幾株野梅，回頭摘些來泡酒吧。”
“算我一個。”小石頭接話，“太爺爺的酒方子還在，用梅花泡的酒，開春喝最解乏。”
日頭漸漸升高，雪開始化了，屋簷下的冰棱滴答滴答往下淌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映著藍天白雲。街坊們陸續出來掃雪，互相吆喝著幫忙，笑聲順著雪水往遠處流。
張獵戶家的兒子小跑著過來，手裡捧著個布包：“石叔叔，我娘讓我送幾個雞蛋來，說謝謝您。”他看到瓶裡的梅花，眼睛瞪得圓圓的，“這花真好看！”
“替我謝謝你娘。”小石頭接過布包，往他手裡塞了塊麥芽糖，“回去告訴你娘，按時吃藥，過幾天我再去看看。”
小家夥含著糖跑了，麥芽糖的甜香混著梅香，在門口飄了會兒。林婉兒正在翻曬藥圃裡的陳皮，看到小石頭望著遠處笑，便問：“想什麼呢？”
“想太爺爺。”小石頭望著滿院的陽光，“他總說，雪化了就該整地了，把去年的藥根翻出來，曬曬太陽，等著開春下種。”
林婉兒停下手裡的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藥圃裡的雪正一點點退去，露出黑褐色的土地，像塊剛醒的畫布，等著人添上顏色。屋簷下的梅枝在風裡輕輕晃，花瓣偶爾落下一片，沾在雪地上，像顆小小的朱砂痣。
“那我們下午就把藥圃的雪掃乾淨吧。”林婉兒笑著說，“我跟你學整地。”
“好。”小石頭點頭，心裡忽然暖融融的。他知道，太爺爺說的暖，不隻是開春的溫度，是梅香裡藏著的盼頭，是藥圃裡等著發芽的念想，是身邊這些人眼裡的光。
雪霽了，梅開了，日子就該往前挪了。就像這梅枝，頂著雪也得把花綻開，因為它知道，總有暖起來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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