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夏夜蟲鳴
雨停後的夏夜，格外清爽。藥鋪院裡的石板路還帶著濕意，倒映著簷角的月牙，像塊打碎的銀鏡。小石頭搬了張竹桌放在院裡，擺上剛從井裡吊上來的西瓜，切開時“哢嚓”一聲，紅瓤黑籽，甜香立刻漫開來。
“快吃，冰著呢。”他給林婉兒遞了塊最大的，又給小芽兒挖了勺瓜瓤，免得她把籽吞下去。
小芽兒捧著瓜碗，坐在竹凳上，腳邊的墨羽直轉悠，尾巴掃得地麵沙沙響。“爹，林姐姐，你們聽，蟲子在唱歌。”她指著牆角的草叢，那裡確實傳來“唧唧”的蟲鳴，像無數把小提琴在合奏。
“是蟋蟀。”小石頭咬了口西瓜，汁水順著下巴往下淌，“太爺爺說，夏夜的蟋蟀叫得越歡，秋天的收成就越好。”
林婉兒笑著給他遞過帕子：“哪有這種說法，不過是蟲兒們趁著涼快出來透氣罷了。”她望著院外的黑暗，遠山的輪廓在月光下像道柔和的線，“這山裡的夜，比城裡靜多了。”
“靜才好，”阿芷搖著蒲扇出來，扇麵上畫著株簡單的紫蘇，“能聽見藥圃裡的草在長。你聽，那細辛又冒新葉了，窸窸窣窣的。”
眾人都安靜下來，果然聽到藥圃方向傳來極輕的聲響，混著蟲鳴，像大地的呼吸。李逸風抱著壇新釀的米酒出來，往每個人碗裡倒了點：“嘗嘗這個，加了薄荷，解膩。”
米酒清清涼涼的，帶著點薄荷的辛香，滑過喉嚨時，像吞了口月光。小石頭咂咂嘴：“比上次的紫蘇米酒更爽口，適合夏天喝。”
“那是，”李逸風得意地笑，“我特意跟鎮上的酒坊師傅學的，加了三茬薄荷，每一茬的味兒都不一樣。”
正說著，牆角的蟋蟀忽然不叫了，接著傳來“喵嗚”一聲，是墨羽撲了過去，驚得幾隻螢火蟲飛了起來，在草叢裡閃閃爍爍，像撒落的星星。
“螢火蟲！”小芽兒丟下瓜碗就追，螢火蟲卻像跟她捉迷藏，飛一會兒停一會兒，把她引到了藥圃邊。
“慢點跑，彆踩了草藥。”林婉兒趕緊跟過去，拉著她的手，“你看這株紫蘇，葉子上還沾著露水呢。”
小芽兒湊過去，螢火蟲正好落在紫蘇葉上，綠光映著紫葉，好看得緊。“它也喜歡紫蘇呢。”她小聲說，生怕驚飛了那點光。
小石頭和阿芷他們也走了過來，站在藥圃邊，看著那隻螢火蟲停了片刻，又悠悠地飛走，融入遠處的蟲鳴裡。“這小東西也通人性，”阿芷感慨道，“知道咱藥圃裡的草是好東西，舍不得飛走。”
夜風帶著藥香吹過來，紫蘇的辛、薄荷的涼、細辛的幽，混在一起，像副溫和的藥方，讓人心裡敞亮。小石頭忽然想起太爺爺的話：“草木有靈，蟲鳥知意，這山裡的一切，都在幫咱過日子。”
他看向身邊的林婉兒，她的側臉在月光下格外柔和，鬢邊彆著朵剛摘的夜香花，是他傍晚從後山折來的。“困了嗎？”他輕聲問。
林婉兒搖搖頭，眼裡映著遠處的螢火：“不困，這樣的夜，多待一會兒才好。”
小芽兒靠在阿芷懷裡，已經打盹了，嘴裡還嘟囔著“螢火蟲彆跑”。李逸風收拾起碗筷，動作很輕，怕吵醒了孩子。
又過了一會兒，蟲鳴漸漸稀了，隻有風吹過藥圃的聲音，像誰在低聲絮語。小石頭背起睡著的小芽兒，林婉兒扶著阿芷，一行人慢慢往屋裡走。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濕漉漉的石板上，像幅暈染開的水墨畫。
躺在床上時，林婉兒還能聽到窗外的蟲鳴，斷斷續續的，像首催眠曲。小石頭的呼吸很沉，睡得很安穩，他今天在山裡采了一天的夏枯草，累壞了。
她往他身邊靠了靠，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的藥香，心裡踏實得很。這夏夜的蟲鳴，這藥圃的草木，這身邊的人，都是日子裡最實在的暖。就像那隻停在紫蘇葉上的螢火蟲，雖然微弱，卻足以照亮往後的路，一步一步，穩穩當當。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落在太爺爺留下的藥箱上，泛著淡淡的光，像在守護著這滿院的安寧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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