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織夢者似乎早已察覺到了蘇晨三人的到來,但他並沒有回頭。
他隻是用一種充滿了疲憊與哀傷的、仿佛夢囈般的聲音,輕聲說道:
“為什麼……要來打擾我的‘夢’?”
“我們不是來打擾你的夢。”蘇晨看著他那孤獨的背影,平靜地回答,“我們是來,喚醒一個沉睡的英雄。”
“英雄?”
【永恒織夢者】聞言,發出了一聲充滿了自嘲的苦笑。
“這個世界,早已沒有英雄了。”
“隻有,苟延殘喘的失敗者。”
他緩緩地轉過身。
當蘇晨看清他的臉時,心中猛然一震!
那是一張何等俊美,卻又何等憔悴的臉!
他的眼眸,如同兩潭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的死寂的星湖,充滿了化不開的濃濃的哀傷與……思念。
“你們走吧。”
他看著蘇晨三人,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裡,不歡迎‘清醒’的人。”
“你們想要的‘東西’,早已成為了我這個‘夢’的心臟。你們若想拿走它,便等同於要殺死我,也殺死這個世界裡,所有正在‘幸福’地生活著的無辜的生靈。”
“你以為,我們會下不了手嗎?”【萬戰之主】的意誌,充滿了冰冷的殺氣。
然而,蘇晨卻攔住了他。
蘇晨看著【永恒織夢者】,緩緩地問道:“你,在思念誰?”
【永恒織夢者】那死寂的眼眸,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猛然一顫!
一股無法被壓抑的、足以讓整個夢境世界都為之崩潰的巨大的悲傷,從他的身上,轟然爆發!
“不要……問……”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
但,蘇晨卻不為所動,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用那充滿了慈悲與理解的目光,靜靜地與他對視。
“一個不敢麵對‘悲傷’的人,是沒有資格去談論‘幸福’的。”
蘇晨的聲音,如同一柄最為鋒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他那早已被層層偽裝所包裹的、脆弱的內心!
“你所創造的這個‘完美’的世界,不過是一個用來囚禁你自己那無處安放的‘悲傷’的、華麗的牢籠罷了!”
“你不是在‘守護’他們,你隻是在‘綁架’他們!”
“你用你那自以為是的‘幸福’,剝奪了他們去經曆、去成長、去哭、去笑、去愛、去恨的權利!你剝奪了他們,去書寫屬於他們自己的、哪怕是充滿了‘不完美’的‘故事’的權利!”
“你……”蘇晨指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才是這個世界裡,最殘忍,也最自私的‘暴君’!”
“住口!!!”
【永恒織夢者】終於徹底地崩潰了!
他發出一聲充滿了絕望與痛苦的淒厲咆哮!
整個本是充滿了童話色彩的夢境世界,在這一刻轟然破碎!
天空,變成了深邃的、令人窒息的黑色!
大地,裂開了無數道充滿了“悲傷”的深淵!
無數由“噩夢”與“痛苦”所凝聚而成的恐怖的怪物,從那深淵之中爬出,鋪天蓋地地朝著蘇晨三人席卷而來!
【永恒織夢者】,徹底地暴走了!
他要將這三個膽敢撕開他傷疤的“惡人”,徹底地拖入他那早已沉淪了無數紀元的……
無儘的噩夢地獄!
麵對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由純粹的“負麵情感”所凝聚而成的噩夢大軍,【萬戰之主】與萬寶商人,其意誌都瞬間變得無比的凝重!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些“怪物”,與之前遇到的【故事幽靈】截然不同!
它們,是這個夢境世界最為本源的“法則”的化身!
它們,無法被“殺死”,也無法被“淨化”!
隻要【永恒織夢者】的“悲傷”不滅,它們便是無窮無儘的!
“麻煩了!”萬寶商人的聲音,充滿了忌憚,“我們陷入了‘夢境’的核心!在這裡,他便是無所不能的‘神’!我們所有的攻擊,都會被他的‘悲傷’所同化!”
然而,蘇晨卻仿佛沒有看到那些猙獰的怪物一般。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個抱著頭,在無儘的痛苦之中瘋狂咆哮的【永恒織夢者】。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隨即,他竟當著所有人的麵,徹底地放棄了所有的防禦!
他主動地敞開了自己的“故事書”,敞開了自己的“心”!
任由那無窮無儘的、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的噩夢洪流,將自己的意誌徹底地淹沒!
“蘇晨!你瘋了?!”
【萬戰之主】與萬寶商人同時發出了驚駭欲絕的尖叫!
但,已經晚了。
蘇晨的意識,在瞬間便被拖入了【永恒織夢者】那最為深沉的、也最為痛苦的記憶輪回之中。
……
那是一場,蘇晨從未見過的、慘烈到了極致的戰爭。
那時的【永恒織夢者】,還並非是如今這般充滿了憂鬱的模樣。
他曾是上一個紀元,最為強大的【幻想之主】,他的道,在於將“想象”化為“真實”,他的身邊,也曾有無數誌同道合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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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共同對抗著【終焉吞噬者】那初生的、最為狂暴的第一次入侵。
而在那場戰爭之中,他遇到了自己的摯愛。
一位充滿了“生命”與“希望”氣息的【自然女神】。
他們在戰火之中相愛,在絕境之中相守。
最終,在那場決定整個紀元命運的最終一戰之中,【自然女神】為了保護他,為了保護他們那最後的希望,毅然決然地燃燒了自己的神魂,引爆了整個宇宙的“生命”本源,勉強地將那初生的【終焉吞噬者】逼退了萬年。
而【永恒織夢者】,則親眼目睹了自己摯愛之人,在自己的懷中,化為漫天光雨的最後一幕。
那一刻,他的“心”,死了。
他的“故事”,也隨之終結了。
他雖然活了下來,但他的世界,卻永遠地停留在了那個充滿了無儘的“悲傷”與“悔恨”的瞬間。
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於是,他選擇了“逃避”。
他以自己那早已破碎不堪的道心為“筆”,以自己對摯愛那無儘的“思念”為“墨”,為自己,也為他那早已毀滅的世界,創造出了一個“如果”的、完美的夢境。
一個,她還在的夢境。
一個,他們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夢境。
他將那塊意外得到的、充滿了“創造”之力的【創世引擎藍圖】碎片,作為了這方夢境的核心。
他成為了這個夢境唯一的“神”。
也成為了這個夢境,唯一的……
囚徒。
……
“原來,是這樣……”
當蘇晨從那充滿了無儘悲傷的記憶輪回之中,緩緩地掙脫出來時,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同情,隻有一片深深的理解與……敬意。
他看著那個依舊在瘋狂地攻擊著他的噩夢大軍,看著那個依舊在痛苦之中咆哮的【永恒織夢者】。
他緩緩地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足以穿透一切“悲傷”的溫暖的力量。
“她,一定很愛你。”
那本是瘋狂咆哮的【永恒織夢者】,其聲音猛然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