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楊氏?楊安國?
瀑布後的了望點上,我和徐淵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疑。這個名字他們從未聽過,但對方能精準找到龍潛淵,開口便是天下蒼生,顯然來頭確實不小,且必有深意。
徐淵低聲問道:羅小子,見是不見?對方看似客氣,但帶著幾十號精銳私兵,是敵是友難料。
我大腦飛速運轉。躲!已經躲不掉了!
對方既然找上門,不見反而顯得心虛。而且,天下蒼生這四個字,觸動了我內心深處某種東西。隱隱感覺,這或許是一個跳出當前困局的契機。
我下定決心說道:見!當然要見!但不能讓他們進來。徐老,麻煩您安排一下,在瀑布外那片空地設下埋伏,以防萬一。我帶石柱還有侯青出去會會他們!
徐淵鄭重的叮囑道:小心為妙!見視不對!立刻撤回來!我會安排人接應!
片刻後,瀑布水簾旁一處隱蔽的岩石後,開啟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我帶著石柱和侯青走了出來,站在空地上,與楊安國的隊伍隔著一段安全距離。
楊安國見有人出來,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獨自上前幾步,拱手道:想必這位就是羅先生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啊!老朽冒昧來訪,還望先生海涵!
我打量著對方。這老者約莫六十上下,麵容清臒,眼神溫潤卻透著精明,一身錦袍看似樸素,料子卻極好,舉止間自帶一股久居上位的從容氣度。
我則是不卑不亢地回禮道:楊老先生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見教?不妨直說!
楊安國微微一笑,目光掃過我身後的石柱和侯青,又看了看那轟鳴的瀑布,讚道:羅先生真是好眼光,此地龍盤虎踞,乃潛龍騰淵之象啊!
他話鋒一轉,神色變得凝重:老朽此次前來,一是久仰先生神醫之名,特來拜會。這二來,確實是為天下大勢而來,想與先生共商一件關乎億萬黎民性命的大事。
我不動聲色的回應道:偶?願聞其詳!
“先生可知,如今北莽內亂,看似南方喘息之機,實則是更大風暴來臨的前兆?”楊安國語出驚人,“北莽諸子爭位,無論誰勝出,為了鞏固權力,都會以更猛烈的攻勢南下來轉移矛盾。而如今的大夏朝廷,朽木不可雕也,根本無力抵擋。”
他頓了頓,繼續道:各地藩鎮、義軍看似蜂起,實則一盤散沙,或為私利,或無遠見,難成氣候。若無人整合,待北莽鐵騎再次南下,必將山河破碎,生靈塗炭呐!
我心中震動,這老者的眼光極為毒辣,對局勢的判斷與我和徐淵不謀而合。“那依楊老先生之見,該當如何是好呢?
“合縱連橫,凝聚人心,早做準備!”楊安國目光灼灼,“不瞞先生,老朽所在的江寧楊氏,雖非顯宦,但世代經營,在江南士林商界略有薄名,亦暗中聯絡了一些有誌之士,欲在這亂世中,為華夏存續一線生機。”
他看向我,語氣誠懇:“羅先生身懷濟世神術,更難得的是,於這黑水峪、龍潛淵之地,能聚攏人心,建立秩序,可見並非隻有醫術,更有韜略。老朽願傾楊家之力,助先生發展壯大!要錢糧有錢糧,要人脈有人脈!隻望先生能以蒼生為念,將來能在這亂世中,成為一方砥柱!”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情真意切,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心動。但我卻更加警惕。天上不會掉餡餅,楊家投入如此巨大,所求必定更大。
我謹慎的回應道:謝過楊老先生厚愛,我羅聿風愧不敢當!我乃隻是一介布衣,隻想偏安一隅,救治些百姓,並無爭雄天下之心!恐怕要辜負楊老先生厚望了。
楊安國似乎早料到我會推辭,並不生氣,反而笑道:先生過謙了。亂世之中,豈有真正的偏安?即便先生無意,他人也定然不會放過先生這塊肥肉!玄火教、北莽、乃至周邊大小勢力,遲早會找上門來。與其被動挨打,不如未雨綢繆。
他壓低了聲音,意味深長地說:況且,老朽還聽說,先生身邊那位蘇姑娘,似乎身世不凡,牽扯甚大。若無足夠力量庇護,恐遭不測啊……
圖窮匕見!對方果然知道蘇婉清的事!我眼神一凝,心中殺機暗湧,但表麵依舊平靜:“婉兒隻是一普通弱女子,老先生怕是誤信傳言啊!”
嗬嗬,是否傳言,你我心知肚明。
楊安國擺擺手說道:先生不必緊張。楊家對前朝舊事並無興趣,隻著眼於未來。老朽今日之言,先生可細細思量。若改變主意,可派人至江寧墨韻齋送信,楊家的大門,永遠為先生敞開。
說完,他竟不再多言,拱手告辭,帶著手下乾脆利落地轉身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看著楊安國一行人消失在密林深處,我站在原地,眉頭緊鎖。這次會麵,信息量太大了!也太詭異了!
“大哥,這老家夥什麼意思?又是送錢?又是送人的?”石柱撓著頭,完全沒搞懂。
徐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是在下棋,把我們,把蘇姑娘,都當成了棋盤上的棋子。他想投資未來,押注在我們身上,但又不想強迫,而是擺明利害,讓我們自己選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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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青咂舌道:好深的心機啊!
回到龍潛淵洞內,我將情況告知了蘇婉清跟核心成員。聽說對方提及自己的身世,蘇婉清臉色凝重,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的玉佩。
李崇沉吟道:江寧楊氏……我好像有點印象。家父生前似乎提過,江南有楊、沈等幾家大族,雖不顯於朝堂,但樹大根深,財力雄厚,暗中影響力不小。這楊安國,恐怕代表的不隻是楊家,而是一股潛在的士紳力量。形勢越來越複雜了。原本隻是應對玄火教和北莽,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意圖不明的江南士紳集團。
我則是苦笑道:哎呦!看來我們現在成了香餑餑,也成了眾矢之的!
韓墨想利用我們,過山風想吞並我們,現在連江南的士紳也想投資我們。
徐淵一針見血說道:關鍵在於我們自身。實力不夠,就隻能當棋子。實力夠了,才能做棋手。
我目光重新變得堅定:徐老說得對!不管外界如何風雲變幻,我們首要任務就是壯大自己。龍潛淵的建設不能停,訓練不能鬆。至於這些外部勢力,是虛是實,不拒絕,也不輕易承諾,爭取發展時間和空間吧!
接下來的日子,我更加專注於內部發展。改進了火藥配方,開始小批量生產威力更大的炸藥。同時,利用有限的資源,嘗試製作一些簡單的機械,比如改良的弩箭和投石機,進一步提升防禦力。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半個月後,侯青再次帶回了緊急消息。
“大哥!不好了!北邊傳來消息,北莽三王子弑父殺兄,已經基本平定內亂,登上了汗位!而且……他剛剛頒布了南下令,宣稱要屠儘敢於抵抗的華夏人,並懸賞萬金,捉拿……捉拿‘前朝餘孽’蘇婉清姑娘!”
消息傳來,如同冰水澆頭!
北莽新汗王不僅迅速統一內部,還采取了如此極端血腥的政策!更可怕的是,蘇婉清被明確點名懸賞!“前朝餘孽”這個稱呼,無疑坐實了她與“山河璧”的關聯!
龍潛淵內,剛剛積累起來的一點輕鬆氣氛瞬間蕩然無存,巨大的危機感如同烏雲般籠罩下來。
看來,我們沒時間慢慢發展了。
新的風暴,已經以更猛烈的方式,呼嘯而來!而這一次,我們再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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