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謝無咎,死的時候,天空滾著墨汁般的烏雲,驚雷像要把地府的門劈開。
我記得陽間最後一眼,是衙門的枷鎖勒進脖子,鮮血順著衣襟往下淌,耳邊是百姓的唾罵,“殺人償命”的喊聲響得能掀翻屋頂。
可我沒殺過人,卷宗裡的供詞是屈打成招,可沒人信一個寒門秀才能抵住酷刑。鍘刀落下的瞬間,我盯著天邊炸響的雷,心裡隻有個念頭:
到了陰曹地府,定要找閻君討個清白。
再有意識時,周圍是徹骨的寒,腳下是濕漉漉的石板路,遠處昏黃的鬼火飄著,像陽間孩童提的燈籠,可這光裡,透著說不出的陰森。
我才驚覺,自己成了怨魂,正往幽冥去。
“新魂,跟著路走,彆亂跑。”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頭看,是個青麵鬼差,手裡鐵鏈嘩啦啦響,鏈上拴著七八個魂,哭哭啼啼的。
我想問問這是哪兒,喉嚨裡卻發不出聲,隻能跟著隊伍,一步步往那霧氣更重的地方挪。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突然出現一道門,黑沉沉的,門匾上“鬼門”二字泛著幽光,門後隱隱傳來潮水聲,像是忘川河在咆哮。
驚雷又響了,一道閃電劈在鬼門上方,把門照得慘白,我看見門環上纏著血紅色的布條,風一吹,布條飄動,竟像無數隻手在招搖。
進了鬼門,是森羅殿的方向。路邊的彼岸花紅得刺眼,花瓣上的血珠往下滴,滴在石板上,瞬間就滲了進去。
我感覺有股力量在拽我,往地下深處墜,耳邊響起哭號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陽間含冤而死的魂。
“謝無咎!”
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喊我名字,我猛地站住,左右看,魂體發顫。
就見玄貓從陰影裡竄出來,渾身黑毛油亮,就是眼睛泛著詭異的綠,
“跟我走,彆在鬼門晃,小心被怨魂撕了。”
這玄貓,我在陽間見過,當時它蹲在我被關押的大牢窗外,衝我叫了三聲,沒想到死了,還能在地府遇見。
玄貓引路,七拐八拐,到了森羅萬象境的邊緣。
這裡能窺見地府的森羅萬象,可我剛靠近,就看見忘川河畔有異象。河水翻湧,血汙漩渦一個接一個,漩渦裡冒出半截身子的魂,伸手要抓岸上的新魂,指甲又長又黑,抓在石板上滋啦響。
“這是怎麼了?”
我問玄貓,聲音還是澀得很。玄貓綠眼一眯,
“最近地府不太平,忘川河的血汙越來越多,怕是有邪祟在搞鬼。你這新魂,剛入幽冥就趕上,也算倒黴。”
正說著,擺渡靈舟從河對岸飄過來,可這靈舟看著不對勁,船身破破爛爛,船篷上全是血手印,擺渡的艄公臉白得像紙,舌頭拖到胸口,衝我們笑,那笑聲比哭還難聽。
靈舟靠岸,新魂們被趕上船,我和玄貓也被擠了上去。剛站穩,船就劇烈搖晃,河裡的血汙漩渦突然變大,把靈舟往水裡拽。
“不好,有凶靈劫船!”
艄公的臉瞬間扭曲,變成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張嘴就咬旁邊的新魂,那魂慘叫一聲,就被啃得隻剩半拉身子,血濺在我臉上,滾燙滾燙的。
我慌得不行,魂體都快散了,玄貓卻猛地跳起來,渾身黑毛炸起,朝女鬼撲過去,一口咬住女鬼的脖子。
女鬼發出尖叫,河水翻騰得更厲害,可玄貓不管不顧,死命咬。我趁著混亂,拽著玄貓就往船外跳,剛落到岸上,靈舟就被血汙漩渦吞了,船上的新魂,除了幾個跑得快的,全被卷進河裡,連慘叫都沒來得及。
這一遭,把我嚇得不輕,魂體都在哆嗦。玄貓甩甩毛,
“在地府,活著雖說是魂,可也算‘活’)就得機靈點,凶靈到處都是,稍不注意就被啃成渣。你這含冤的魂,閻君殿怕是有你的事兒,趕緊去,彆在這等死。”
我定了定神,想想陽間的冤屈,咬咬牙,跟著玄貓往森羅殿走,可心裡明白,這地府的事兒,怕是沒那麼簡單,剛入幽冥,就遇見血影、凶靈,往後的路,不知道有多凶險,可我謝無咎,哪怕成了怨魂,也要查清自己的冤,在地府,把清白討回來。
到了森羅殿外,閻君殿的氣勢壓得我喘不過氣。殿門大開,閻君高坐,兩邊鬼差林立。我剛要跪,閻君卻開口,
“謝無咎,陽間含冤,本君已知曉。特授你特察使一職,陰律司印烙魂身,去查忘川血影案,揪出背後邪祟,還地府安寧,也還你自己清白。”
話落,一道印烙在我魂體上,疼得我差點散了魂,可心裡卻燃起希望,這特察使的身份,或許能讓我在地府,把冤情查個水落石出。
剛領了職,就聽見鬼門外驚雷又響,比之前更凶,震得森羅殿的瓦片直掉。閻君皺眉,
“鬼門異動,怕是血影之事又起,謝無咎,你速去查探,莫讓邪祟壞了地府秩序。”
我領命,跟著玄貓出了森羅殿,心裡又慌又急,這剛入幽冥的第一遭,就碰上這麼多邪事兒,往後的路,該怎麼查,又該怎麼為自己洗冤,可不管怎樣,既然成了特察使,就得把這地府的血影謎案,一點點揪出來,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我謝無咎,也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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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往鬼門深處走,那股子陰森勁兒更重了。
玄貓在前頭帶路,爪子踩在血汙滲過的石板上,留下綠油油的爪印,那些爪印剛留下,就有細細的黑蟲從石板縫裡鑽出來,啃食爪印,看得我魂體發寒。
“這是食魂蟲,專啃新魂的記憶。”
玄貓扭頭看我,綠眼裡閃過一絲狠勁,
“彆讓它們沾到你,不然陽間的事兒,你能忘得乾乾淨淨,在地府當糊塗鬼。”
我忙不迭點頭,把魂體往玄貓身邊靠,就怕那些黑蟲撲上來。
走到一處陰森的回廊,兩邊的石壁上刻滿了往生魂的名字,名字旁邊,是他們的罪孽與功德。我瞥見自己的名字,刻得極深,旁邊的罪孽欄卻空著,功德欄也空著,心裡一陣發苦,陽間的冤屈,連地府的記錄都這麼模糊。
正出神,回廊儘頭的燈突然全滅了,伸手不見五指,就聽見有女人哭,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我攥緊拳頭,強忍著懼意,
“誰在裝神弄鬼!”
話音剛落,燈又亮了,可回廊裡多了個穿紅衣的女鬼,披頭散發,手裡抱著個血糊糊的東西,衝我笑,
“新魂,你陽間可殺過人?”
我剛要否認,就見她懷裡的東西動了,竟是個人頭,張嘴就咬我的魂體。我往後猛退,撞在石壁上,魂體一陣劇痛,玄貓瞬間撲上去,和紅衣女鬼扭打在一起,女鬼的血濺在我臉上,我這才看清,她脖子上有道深深的勒痕,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
好不容易擺脫女鬼,玄貓也掛了彩,黑毛掉了好幾撮。
“這女鬼是枉死城逃出來的,執念太深,專找新魂問罪。”
玄貓喘著氣,
“地府最近管得鬆,枉死的魂到處跑,咱們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