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叫頭遍時,唐山家的木門突然被擂得震天響。
“開門!革委會查抄!”
粗糲的吼聲裹著晨霜撞進來,他媳婦林翠花手裡的玉米餅“啪”地掉在炕席上,黃澄澄的玉米餅滾了一地。
支書唐山趿著布鞋往外衝,剛摸到門閂就被撞開的門板帶倒。
七個穿著褪色軍綠褂子的漢子湧進來,領頭的王乾事舉著紅袖章,亮開手裡的舉報信。
“有人揭發你貪汙集體財產,私藏破四舊!”
唐山呼吸一窒,整個人都在顫抖。
完了,這下完了。
磚瓦房裡霎時雞飛狗跳。
搜查隊的鐵鍁鏟開灶台後的虛土,钁頭撬開炕洞的石板,連裝鹹菜的瓦罐都被倒過來磕三遍。
林翠花撲在樟木箱上哭喊,被兩個後生架到牆角,眼睜睜看著陪嫁的花布被扯成碎片。
唐山在家的兩個兒子畏畏縮縮地躲院子裡最邊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唐山的兩個孫子在地上哇哇大哭,唐山的大兒媳劉美麗抱著兩個孩子瑟瑟發抖。
唐山撲過去抓住王乾事的褲腿。
“王乾事,這是誣陷!我......”
話沒說完就被推到一邊。
幾個年輕人翻箱倒櫃的動靜驚動了全村,柵欄外很快圍滿了伸長脖子的社員。
有人盯著林翠花抹淚的樣子撇嘴,有人悄聲議論去年倉庫少的那袋大米。
“找到了!”
後院突然傳來吆喝,四個小夥子抬著兩個褪色的木箱出來。
一個小夥子打開其中一個木箱,打開的瞬間,幾張泛黃的卷軸滾落在地。
展開的仕女圖上,簪子的珍珠在馬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旁邊還有幾枚刻著字的銅疙瘩。
另一個小夥則打開另一個木箱,箱子瞬間冒出金光,金燦燦的小黃魚暴露在眾人眼中。
社員們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這唐山到底貪了多少啊?”
“藏了那麼多好東西,難怪能蓋磚瓦房呢。”
眾人撇撇嘴,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緊接著又有人從後院搬出來一袋袋大米和白麵。
一千多斤的糧食啊,這每年秋收交完公糧才會發糧食。
相當於距離今年還有一個多月才有新糧,而支書家居然還剩一千斤糧食,可想而知是個啥概念了。
糧食在這個時代可是命啊,想到唐山家那麼多糧食有可能是從他們的口糧貪走的,就氣的不行。
很多社員拿著家裡的爛菜葉子紛紛砸向唐山。
這時大隊長趕到唐家,眾人紛紛給大隊長讓道。
“王乾事,我是長豐大隊的大隊長……”
顧建國拿出一根上次薑熙瑤送給他的煙遞給王乾事,臉上堆著笑。
顧建國幾下就問清楚情況了,歎了口氣,如果這些糧食全是倉庫裡貪的,那他也逃不了乾係。
“全帶走審問。”
王乾事大手一揮,一聲令下。
大隊長一聽,趕緊拉著王乾事。
“王乾事,不是隻要在大隊裡審問就行了嗎?”
王乾事沒接話,挑眉看他一眼。
唐山癱坐在地上,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任憑紅袖章的人將他們一家綁好帶走。
那是他在後山無意發現的寶貝,想著有了這些,他家這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愁了,沒想到居然會被發現。
大隊長也隻好跟著去,好好打聽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柵欄外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人喊著“打倒貪汙犯”,有人盯著那些被當成罪證的古董直咂嘴。
到了縣革委會,審訊很快開始。
按照這個時代的說法,貪汙集體財產是嚴重的罪行,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
唐山被單獨審問,他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
王乾事嚴肅地看著唐山。
“貪汙集體糧食,私藏四舊物品,這些都是與集體利益相悖的行為。你若如實交代,還能爭取從輕處理。”
唐山哭著喊冤,可麵對如山的證據,沒人相信他。
林翠花和幾個兒子也分彆被詢問,他們都不知所措,隻能重複著自己不知情。
經過一番審問,鑒於貪汙數量較大,唐山被暫時關押起來,等待進一步的調查和判決。
他的三個兒子因為沒有直接參與貪汙,被教育後放回了家。
林翠花因知情包庇被思想教育三個月。
而那些被查抄出來的糧食和物品,都被充公,重新歸為集體財產。
顧建國在革委會門口急得直搓手,攔著幾個辦事人員打聽情況,卻沒人願意多搭一句
一個男人右手叼著煙,左手轉著文件袋大搖大擺地走到革委會門口。
顧建國一看不是顧北澤那小子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