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村口的土路上傳來牛車軲轆軋地的聲響。
李二丫和陳大福雇了車,總算把郭餘從縣城拉回了大隊。
郭餘縮在車板角落,腦袋耷拉著,眼神空落落的,不管誰跟她搭話都沒個回應,整個人蔫得像被霜打了的莊稼。
李二丫看著她這模樣,心裡的火氣直往上冒,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怕自己一吼,本就神誌不清的郭餘真乾出什麼不可逆的傻事。
牛車剛停穩,陳大福就跳下車,彎腰把郭餘架到背上。
他家的炕早被弟弟陳小福燒得暖烘烘的,就等著人回來。
李二丫則留在車邊收拾東西,被褥疊得整整齊齊,醫院帶回來的陶瓷盆、洗漱用品,還有郭餘換下來的衣服,一樣樣往院裡搬。
“二丫!”
隔壁的陳大嘴湊過來,嗓門亮得半條街都能聽見,“你家媳婦咋樣啦?這趟去縣城,是生了大胖小子還是丫頭啊?”
李二丫嚇得手一抖,趕緊衝過去捂住他的嘴,壓著聲音急道:“你小聲點!嗓門大得能驚著鬼!”
陳大嘴立馬來了勁,扒開她的手湊得更近,眼裡滿是八卦:“咋的了這是?
生孩子是喜事啊,咋還不讓說?
再說了,咋沒看見你家孩子呢?”
李二丫瞪著他,氣不打一處來:“你確定你真不知道?”
陳大嘴撓撓頭,一臉茫然:“我知道啥啊?
大隊長回來嘴嚴得跟焊了鐵似的,誰問他你家媳婦的事,他都隻說等你回來再說。”
李二丫重重歎口氣,聲音沉了下去:“能咋的?生了個男孩,可生下來就沒氣了。”
“啥?沒了?”
陳大嘴眼睛一瞪,嗓門又要往上揚。
李二丫趕緊又捂住她的嘴,眼神裡帶著慌:
“你再嚷嚷!我家老大媳婦現在神誌不清的,要是讓她聽見,急了眼拔刀刺你都有可能!”
陳大嘴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咽了口唾沫:“你、你可彆唬我!”
“我唬你乾啥?”李二丫瞪她,“她現在啥都做得出來,你可彆在外麵瞎說,聽見沒?”
陳大嘴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我啥也不說,啥也不問!”隨後賊眉鼠眼地跑走了。
陳大福把郭餘安頓在暖炕上,掖好被角才出了屋。
他往門框上一坐,摸出旱煙袋慢悠悠點著,煙霧裹著一聲接一聲的歎氣,在冷天裡散得慢極了。
陳小福湊過來,見他眉頭皺成疙瘩,便坐到他旁邊,“大哥,咋愁成這樣?孩子沒了雖可惜,但以後還能再生,彆跟自個兒較勁。”
陳大福猛吸一口旱煙,煙杆在鞋底磕了磕灰,聲音沉得發悶:“你不會懂的,那是好不容易盼來的男娃,就這麼沒了……”
這幾天他們三個人,沒一個心氣順的。
“我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