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內，酒氣、鐵鏽與塵埃的氣息混雜，濃得化不開。窗外風雪呼嘯，雪光透過窗欞，在李淳罡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他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楊越，那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渾濁憊懶，而是沉澱著某種觸及靈魂的驚悸與沉重。
“更古老、更冰冷、更純粹的…‘饑餓’？”楊越心頭劇震。劍魄核心傳來的共鳴感越發清晰，指向李淳罡，更指向他摩挲的那柄鐵劍！那並非錯覺！這柄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破舊的鐵劍上，殘留著一絲微弱卻無比精純的古老氣息，帶著封印萬邪的煌煌正意，與他聖心劍元中的“正氣”同源！與那卷古老帛書上的封印氣息同源！
“是它…”楊越的目光落在李淳罡腰間的鐵劍上，聲音帶著一絲篤定，“前輩當年鎮壓噬魂，能將其按回湖底，除了自身劍道通神，是否…也借用了此劍之力？或者說，此劍之上，本就殘留著克製那‘歸墟蝕氣’的聖者遺澤？”
李淳罡摩挲鐵劍的手指猛地一頓。他低頭，看著這柄陪伴自己大半生、飲血無數卻也早已光華內斂的老夥計，眼神複雜，有追憶，有痛楚，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你小子…”李淳罡的聲音乾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眼睛真他娘的毒！”他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體似乎灼燒著喉嚨，也灼燒著那段塵封的、不願觸及的記憶。
“當年，老子劍道初成，心比天高，隻覺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他仰頭望著黑暗的屋頂，仿佛穿透了時光，“聽聞涼州聽潮湖下有上古魔兵作祟，吞噬生靈，凶威滔天。嘿，這等熱鬨，豈能不去？”
“老子孤身入湖，劍氣縱橫，自認可斬儘世間邪祟。初時，確實將那由瘋子和魔神殘魂糅合的怪物打得節節敗退，將其逼至湖心寒眼…就在老子以為勝券在握，準備一劍將其徹底斬滅神魂之時…”
李淳罡的聲音陡然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握劍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那東西…它核心處，那團混亂瘋狂的意誌深處…猛地…睜開了眼！”
“那不是瘋子的眼，也不是魔神殘魂的眼…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東西’！”李淳罡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冰冷！空洞！卻又帶著一種…洞穿靈魂、吞噬一切的…饑餓感！純粹的饑餓！對一切生機、能量、乃至存在本身的饑餓！”
“隻一眼！”李淳罡猛地回頭，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楊越，仿佛要將那種恐懼傳遞給他，“隻一眼！老子的劍心…差點當場崩碎！引以為傲的磅礴劍意，在那股純粹的‘饑餓’麵前，脆弱得像一張紙！不是被擊潰，而是…被‘吃’了！被那股意誌硬生生地‘啃噬’、‘吞沒’！連帶著老子的神魂，都像被拖進了一個冰冷、死寂、永遠填不滿的…黑洞！”
“那是…蝕氣意誌的具象顯化？”楊越沉聲道，他能想象那種感覺。純粹的吞噬意誌，無視一切防禦，直指存在本源！這比單純的凶煞怨毒可怕萬倍！
“蝕氣？嘿，你們是這麼叫它的…好名字！”李淳罡慘笑一聲，又灌了一口酒，試圖驅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就在老子以為自己也要變成那怪物的一部分，神魂即將被徹底吞噬同化的時候…”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腰間的鐵劍，眼神複雜難明。
“這柄劍…這柄老子從一處古戰場死人堆裡撿來，用了半輩子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彆的老夥計…它…自己動了！”
“嗡——！”
仿佛在回應李淳罡的敘述，那柄黯淡的鐵劍，此刻竟無風自鳴！劍身發出一陣低沉、古樸、卻蘊含著無儘滄桑與正氣的嗡鳴！劍閣內彌漫的酒氣與塵埃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蕩開！
“一道…老子從未見過的、溫潤如月華、卻又帶著斬滅萬邪決絕意誌的…光！”李淳罡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敬畏，“從那鐵劍最深處迸發出來！不是劍氣，不是劍罡…而是一種…法則！一種封印、鎮壓、淨化的無上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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