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堤”號在亞空間通道中瘋狂顛簸,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機跳躍帶來的不確定性讓飛船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結構呻吟不止。扳手和火花拚儘全力維持著基本係統,但所有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不僅因為身後那未知的“搖籃”追獵,更因為楊越的狀態。
強行利用悖論衝擊“現實錨點”規則,又在那股宇宙級排斥力碾壓下抓住碎片,楊越的傷勢已經重到無以複加。他躺在醫療艙隔壁的休息室裡,氣息微弱,皮膚下仿佛有灰色的裂痕在蔓延,那是寂滅劍意反噬本源的跡象。他的手中,緊緊攥著那枚“起源之鏡”碎片,碎片冰涼,內部宇宙生滅的景象緩緩流轉,散發著一絲微弱的、維係著他最後生機的波動。
“老板……他……”火花看著生命監測儀上起伏不定的數據,聲音哽咽。
“他會撐住的。”扳手咬著牙,眼神卻透著一絲慌亂,“我們必須找個地方停下來,飛船撐不了多久,老板和婠小姐也需要……”
他的話被一陣劇烈的空間震蕩打斷。隨機跳躍結束了。
“影堤”號被拋出了一片陌生的星域。這裡沒有恒星,隻有漫無邊際的、色彩詭異的星際塵埃雲,以及遠處一些散發著微弱引力的、形態不規則的破碎行星殘骸。一片死寂,荒涼,仿佛宇宙的墳場。
“這裡……信號隔絕性很好,能量背景混亂,應該能暫時躲一躲。”扳手迅速分析著環境數據,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鬆口氣的表情。
他們找到一塊較大的行星殘骸,將“影堤”號小心翼翼地隱藏在其背麵的陰影中,啟動了最低限度的偽裝和防護力場。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楊越和婠婠。
楊越的生命體征在起源碎片的神秘力量下暫時穩定,但意識沉淪,無法蘇醒。而婠婠,依舊冰封在維生裝置中,意識沉寂如死水。
扳手嘗試了所有已知的醫療手段,甚至動用了一些守墓人數據包裡的前沿技術,但對兩人的狀況都束手無策。他們的傷,涉及規則、本源和意識層麵,非尋常藥物和技術能及。
“怎麼辦……”火花無助地看著並排安置的兩人。
扳手沉默良久,目光落在了楊越緊握的起源碎片上。那碎片偶爾會閃過一絲微光,與楊越體內微弱的寂滅劍意產生某種難以察覺的共鳴。
“也許……關鍵在這東西上。”扳手深吸一口氣,“守墓人的信息說它是‘起源之鏡’的碎片,能乾涉‘可能性’和‘現實’……老板靠它吊著一口氣,那它能不能……喚醒婠小姐?或者,至少給我們一些提示?”
這是一個大膽到近乎魯莽的猜想。誰也不知道直接接觸或使用這碎片會帶來什麼後果,尤其是在他們剛剛被“搖籃”盯上的情況下。
但,他們沒有彆的選擇。
扳手和火花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意。他們小心地、近乎虔誠地,試圖從楊越手中取下那枚碎片。出乎意料,當火花的手指觸碰到碎片時,它並沒有排斥,反而傳來一陣溫涼的觸感。
就在碎片離開楊越手掌的瞬間,異變發生了!
碎片突然光芒大盛,內部宇宙生滅的景象加速流轉,一道柔和卻蘊含無窮信息的光束投射而出,並非射向婠婠,而是直接籠罩了楊越!
“老板!”
扳手和火花驚呼。
光芒中,楊越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緊皺的眉頭顯示出極大的痛苦。無數破碎的畫麵、聲音、感知的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入他近乎停滯的意識——
他看到了……婠婠的記憶碎片。
不是通過語言或圖像,而是直接感同身受。
那是“永恒漸近線”中,她強行施展“萬象鏡影”時的感受:自身的意識被無限拉伸、複製、折射,如同被打碎的鏡子,每一片都倒映著不同的可能性,同時承受著數據洪流和規則扭曲的雙重碾壓。那種靈魂被撕裂、邏輯被攪碎的極致痛苦,遠比肉體上的傷害更令人絕望。她是為了製造那個關鍵的“觀測悖論”,為了給他創造斬出那一劍的機會,才毅然踏入了那種非人的境地。
他還感受到了一種更深層、更隱晦的……牽掛。在他每一次衝向危險時,那份無聲的擔憂;在他身受重傷時,那份竭力維持冷靜卻依舊流露出的焦灼;以及最後時刻,她將殘餘力量毫無保留傳遞給他時,那份超越一切的信任……
這些感知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燒著楊越沉寂的意識。
“婠……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