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晉察冀邊區,八路軍臨時根據地。
簡陋的土坯房裡,陽光透過糊著麻紙的窗戶,灑在王鋒那張依然蒼白但眼神已恢複銳利的臉上。
他身上的傷大多已經結痂,斷裂的手腕也重新接好固定。
隻是那條受傷的左腿,走路時依然有些跛。
他默默地坐在炕沿上,用一塊粗布,仔細擦拭著那支陪伴他經曆了無數生死的九七式步槍。
槍身上,又多了幾道新的劃痕,那是黑風口慘烈戰鬥留下的印記。
隔壁的土炕上,老鷹靠著牆壁,正用他那隻僅存的左手,笨拙卻異常認真地練習著拆裝一支漢陽造步槍。
汗水順著他消瘦的臉頰流下,但他仿佛渾然不覺,眼神專注而堅定。
斷臂之痛並未擊垮這個驕傲的槍王,反而激發了他更強的鬥誌。
猴子蹲在門口,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幾個八路軍小戰士用最簡陋的材料製作土製地雷,時不時還指手畫腳,提出一些“改進”意見,引得小戰士們又敬又畏。
山雞則拿著一個小本子,認真地記錄著什麼。
他成了幽靈小隊和八路軍之間最主要的溝通者,這半個月下來,他已經能說一口帶著濃重山西口音的普通話了。
紅姐則坐在角落裡,低著頭默默地削著一個蘋果。
她的目光,時不時瞟向裡間那張被簾子隔開的小床。
床上,蘭依舊靜靜地躺著,如同一個沉睡的睡美人。
黑風口一役,她為了保護哥哥,後背被炸飛的鐵皮深深劃開,失血過多。
再加上之前的重傷和感染,一度生命垂危。
八路軍根據地的醫療條件極其簡陋,藥品更是奇缺。
所有人都以為她撐不過去了。
但蘭的求生意誌,卻頑強得如同野草。
在八路軍衛生員和紅姐的悉心照料下,她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隻是,由於傷勢過重,她一直陷入深度昏迷,從未醒來。
氣氛,有些沉悶。
半個月前那場慘烈的戰鬥,如同烙印般刻在每個幸存者的心上。
鐵牛,那個憨厚勇猛,能一個人頂一個機槍班的鐵塔,永遠地留在了黑風口。
他們為鐵牛立了一個簡單的衣冠塚,就在根據地後山的山坡上。
沒有墓碑,隻有一塊刻著“鐵牛之墓”四個歪歪扭扭大字的木牌。
那天,幽靈小隊的殘餘成員,默默地站在墳前,沒有人說話,隻有壓抑的啜泣聲。
王鋒,親自將鐵牛那挺歪把子機槍,擦拭乾淨,埋在了墳前。
“兄弟。”他低聲說道,“好好睡吧。”
“剩下的鬼子,俺們替你殺!”猴子紅著眼眶嘶吼。
老鷹,用他那隻僅存的左手,朝著墳墓,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那一刻,這支由刺頭和怪物組成的臨時小隊,才真正擁有了“靈魂”。
他們,成了生死與共的兄弟。
……
“王隊長。”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李政委,那個在黑風口接應他們的八路軍乾部,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走了進來。
根據地條件艱苦,小米粥已經是難得的“病號飯”了。
“李政委。”王鋒站起身。
經過半個月的相處,他對這位看似文弱,實則內心堅韌的八路軍乾部,已經頗有好感。
“嘗嘗咱們根據地的夥食。”
李政委將一碗粥遞給王鋒,又將另一碗遞給了老鷹。
“條件簡陋,比不上你們國軍。”
“政委客氣了。”王鋒接過粥,喝了一口,暖意瞬間流遍全身,“能有口熱的就不錯了。”
這半個月,他們確實感受到了巨大的差異。
八路軍的根據地,太苦了。
缺醫少藥,缺衣少糧,武器裝備更是五花八門,很多戰士甚至還在用大刀長矛。
但是,這裡的每一個人,從乾部到戰士,甚至到普通的老百姓,眼中都看不到絲毫的絕望和麻木。
他們,雖然艱苦,卻異常樂觀。
他們的紀律,嚴明得近乎苛刻,卻又充滿了人情味。
官兵平等,軍民一家。
這與王鋒之前所在的國民黨軍隊,截然不同。
尤其是,當他看到那些衣衫襤褸的小戰士,為了節省子彈,一遍遍地練習刺殺;
那些大字不識的老鄉,冒著生命危險,為部隊傳遞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