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王鋒一言不發。
他隻是用一塊破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那把刺刀上的血跡。
山雞,那個機靈樂觀總愛吹牛,卻在最後一刻用生命為他設下反間計的兄弟,就這麼慘死在了76號的水牢裡。
鐵牛、趙鐵柱、二愣子、小石頭、小林、猴子、老鷹……
現在又是山雞。
幽靈小隊,這支曾經讓日寇聞風喪膽的王牌隊伍,如今隻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
不。
王鋒猛地抬起頭,那雙血紅的鷹眼裡閃過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還有紅姐。
還有蘭。
他最後的戰友還下落不明!
“百樂門……”王鋒沙啞地開口,聲音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正在開車的老吳身體猛地一顫。
“王隊長……”老吳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你……你剛從76號殺出來……現在又要去闖百樂門?”
“山雞的遺言。”王鋒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紅姐最後的消息就在那裡。”
“可是那裡……”老吳的臉色比哭還難看,“那裡是全上海防守最嚴密的地方!是日軍海軍俱樂部、汪偽高官、德國納粹還有青幫大佬的銷金窟!”
“76號跟百樂門比起來簡直就是善堂!”
“今晚我就要去。”王鋒的語氣不容置疑。
“現在?!”老吳差點把方向盤掰斷,“你現在渾身是傷,還沾滿了76號的汙穢!你怎麼進去?!”
“你有辦法。”王鋒冷冷地看著他,“我需要一身衣服,一個身份,和一張入場券。”
老吳看著王鋒那雙不似人類的冰冷眼眸,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知道,他根本無法拒絕這個男人。
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人。
他是背負著所有兄弟亡魂的複仇之鬼。
……
一個小時後。
夜上海燈火輝煌。
百樂門舞廳,這個號稱遠東第一樂府的巨大建築,在夜色中散發著迷人而又墮落的光芒。
門口豪車如雲,衣香鬢影。
穿著筆挺燕尾服的門童謙卑地拉開車門。
穿著開叉旗袍的交際花,挽著大腹便便的商人和神情倨傲的日本軍官,巧笑嫣兮地走了進去。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停在了門口。
門童殷勤地拉開了車門。
一個穿著考究的黑色絲綢長衫,戴著金絲眼鏡,手裡拄著一根沉重紫檀木手杖,左手還打著石膏的富商緩緩地走了下來。
他正是王鋒。
他臉上的傷痕被老吳用高超的化妝術巧妙地遮掩了。
他那身與生俱來的野獸殺氣,被那身昂貴的行頭和金絲眼鏡,中和成了一種生人勿近的梟雄霸氣。
他現在的身份是關外來的皮貨大亨,王老板。
“王老板,您請。”
老吳恭敬地遞上了那張,不知用什麼代價換來的燙金入場券。
門口幾個穿著黑色西裝,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如同鷹隼般的青幫保鏢,上下打量了王鋒一眼。
他們的目光在王鋒那打著石膏的左手,和那根沉重的手杖上停留了片刻。
“王老板,麵生得很啊。”領頭的保鏢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剛到上海。”王鋒的喉嚨裡發出了幾聲沙啞的咳嗽,仿佛剛剛大病痊愈。
他沒有多言。
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疊厚厚的美金,塞進了那個保鏢的上衣口袋。
保鏢那冰冷的臉瞬間如同菊花般綻放!
“哎呦!王老板,客氣了!”
“您裡麵請!最好的位置給您留著!”
王鋒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在那群保鏢諂媚的鞠躬中,他拄著那根藏著殺機的手杖,一瘸一拐地踏入了這片紙醉金迷的……新戰場。
……
舞廳內部極儘奢華。
巨大的水晶吊燈,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舞池,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雪茄、香水和酒精的味道。
震耳欲聾的爵士樂伴,隨著男人的狂笑和女人的嬌嗔,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王鋒那雙藏在金絲眼鏡後麵的鷹眼,卻瞬間將這一切繁華過濾!
他在搜索!
搜索紅姐可能留下的紅牡丹暗號!
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在任何一個陌生的城市,紅姐都會在最顯眼的地方留下線索!
他掃過了吧台。
沒有。
他掃過了牆上的壁畫。
沒有。
他掃過了那些穿著兔女郎製服的侍者。
依舊沒有!
難道……山雞的遺言是錯的?
還是……紅姐已經遭遇了不測?!
王鋒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他緩緩地走到吧台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一杯威士忌。”
“先生,請稍等。”
就在酒保轉身的瞬間!
王鋒的鷹眼猛地一縮!
他看到了!
在酒保那白色的襯衫袖口上!
用極其隱蔽的紅線繡著一朵小小的……牡丹花瓣?!
王鋒的心臟狂跳了起來!
他不動聲色地接過了酒杯。
在遞過小費的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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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在酒保的手心輕輕地敲擊了三下。
——兩短,一長。
這是紅牡丹的緊急聯絡暗號!
酒保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抬起頭驚恐地看了一眼王鋒!
隨即又慌亂地低下了頭!
他迅速地在王鋒的手心回敲了兩下!
——短促而慌亂!
這是……危險!暴露的信號?!
“先生……”酒保的聲音帶著顫抖,“您……您要找的人……在……在舞台上……”
“她……她,是今晚的壓軸……”
舞台?!
王鋒猛地回頭!
就在這時!
全場的燈光猛地一暗!
震耳欲聾的爵士樂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