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定沉吟片刻,緩緩道:“大人,實不相瞞,陸家之子與小女早有婚約。若非陸家突遭變故……小女與陸家之子早已完婚。”
張九啟聞言,心中疑雲更重,隨即問道:“陸家之子?”
“陸錚,乃小人世兄陸文卓之子,現任錦衣衛指揮僉事,掌北鎮撫司。”注:周墨林被陸錚派往真定府之後,陸錚方升指揮同知)
張九啟這才恍然大悟——如此便說得通了!能掌北鎮撫司者,曆來皆是陛下心腹。
看來這隊緹騎,專為蘇家小姐之事而來,偏巧撞上陳文章強擄蘇家小姐之事。這……這豈不是硬將脖子往刀口上送!
嗬!如今,對方可是連編織罪名都不需要了。強擄錦衣衛僉事之妻,想想都覺得荒謬!
隨後,張九啟便與蘇文定閒聊了一會,便告辭離去。
……
秋日陽光遍灑天際,陳府彆院內卻無半分暖意。眾人噤若寒蟬,一片肅殺!唯有躺在地上的陳文章,以微弱哀嚎來證明自己還活著。
屋角,蘇婉清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百戶周墨林在院中焦急踱步,不敢遠離。他不知這位待嫁的蘇家小姐下一步會如何,更怕自己貿然舉動再添刺激——於閨閣女子而言,此等遭遇無異晴天霹靂,其心境實難揣度。
周墨林暗歎,眼下隻能靜待蘇家人前來安撫,自己隻需確保蘇小姐安危無虞。此事乾係重大,必須速速傳信稟告大人,請其親自定奪。
他目光掃過地上仍在呻吟的陳大少,眼神轉冷。此乃通判之子,如何處置,也須待大人示下。這期間務必嚴加看守,若被人劫走……
敢從錦衣衛手中搶人?且看那陳通判有沒有這個膽量!
周墨林朝不遠處的總旗一招手。待蕭敬近前,他壓低聲音吩咐:“蕭總旗!帶幾個兄弟,速查通判陳瓘,尋其徇私枉法之證!日後必有大用。”
“是,大人!”蕭敬領命,當即點了幾名校尉疾步而去。
陳文章斷續的哀嚎聲攪得周墨林心煩意亂。他眉頭一擰,厲聲喝令一旁校尉:“去!堵了他的嘴!拖出去,吊起來!”
“遵命!”
兩名校尉應聲上前,一把撕下陳文章衣襟錦布,狠狠塞入其口。隨即左右架起,不由分說便往外拖。
陳文章驚駭欲絕,奮力掙紮。口中“唔…唔…”之聲悶響不絕,卻終被無情拖離,徒留一地驚惶。
待陳文章被拖走後,周墨林招來一名校尉,目光掃過屋內依舊失魂的蘇婉清,沉聲下令:“看好蘇小姐!”言罷,轉身疾步走向偏房。
尋得紙筆,他迅速揮毫,將事由始末詳錄於信箋。隨即喚來小旗李二牛:“二牛!快馬加鞭,將此信即刻呈送大人!”
“遵命!”李二牛接過信函,利落地塞入懷中,轉身衝出院子。戰馬嘶鳴,蹄聲如雷,轉眼間便絕塵而去,直奔京師方向。
安排停當,周墨林在院中石凳上默然坐下。餘下的校尉按刀肅立,拱衛四周。庭院重歸死寂,唯餘秋風蕭瑟。
很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混著馬車轆轆碾過地麵的聲響由遠及近,打破了沉寂。蘇府管家蘇守誠領著丫鬟仆役,倉皇湧入院中。他一眼看見靜坐的周墨林,急趨上前:“大人!我家小姐她……”
周墨林抬手止住他話頭,語氣透著一絲慶幸:“蘇小姐受了些驚嚇,幸得我等及時趕到,眼下已無大礙。快進去吧。”
蘇守誠草草一揖,慌忙帶人衝進屋內。隻見蘇婉清身裹一件寬大的飛魚服,蜷縮在角落暗影裡,麵色慘白如紙,眼神空洞地凝望著虛無。
丫鬟杏兒見狀,悲呼一聲“小姐!”,猛地撲跪在地,緊緊抱住蘇婉清的雙腿,泣不成聲:“都是奴婢沒用……沒能護住您……小姐啊……”
這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刺破了蘇婉清周身的冰殼。她緩緩轉過頭,目光觸及杏兒淚痕交錯的臉龐,那死寂的眼底終於裂開一道縫隙。下一瞬,積蓄的恐懼、屈辱與絕望洶湧而出,她緊緊攥住杏兒的衣袖,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