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陸錚準備告辭,著手布置之時,雅間外傳來急促而輕微的叩門聲,三長兩短,正是錦衣衛緊急聯絡的暗號。
陸錚眉頭一皺。李標也察覺有異,示意他自便。
陸錚走到門邊,拉開一條縫。門外是他的心腹百戶楊安,麵色凝重,嘴唇微動,無聲地傳遞著信息。
陸錚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關上門,轉身對李標道:“閣老,剛得急報。我們派去暗中監視指揮僉事劉僑府注兼任京營監軍,監督五軍營、神樞營、神機營的訓練與軍餉發放。)外管事的一名得力總旗……被發現暴斃於城南暗巷!死狀……蹊蹺!”
李標瞳孔驟縮,手中的酒杯險些跌落。
消息竟走漏得如此之快!對方的反撲,來得比預想的還要凶猛、還要直接!這不僅僅是對錦衣衛的挑釁,更是對整頓京營行動的赤裸裸宣戰!
陸錚眼中寒光凜冽,如同出鞘的繡春刀。他對著李標一拱手:“閣老,看來有人已經坐不住了。這第一顆釘子,晚生這就去拔掉!京營整頓,就從這樁血案開始!”
……
靖恭坊帽兒胡同,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深處,一間臨時布置的靈堂內,白燭搖曳,氣氛肅殺得如同冰窖。一口薄棺停在正中,覆蓋著象征錦衣衛身份的飛魚紋白布。
陸錚一身素服,沉默地站在棺前,燭光在他冷峻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周圍肅立著數名心腹千戶、百戶,人人臉色鐵青,眼中燃燒著怒火與悲憤。
“大人,李總旗……”一名與李鎮交好的百戶聲音哽咽,指著棺木,“仵作驗過,表麵無致命外傷,但……七竅有極細微血痕,似是……中毒!且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下手之人,極其狠辣專業!”
“查!”陸錚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割裂了靈堂的寂靜,“李鎮最後盯的是誰?接觸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一絲一毫都不許漏掉!他身上的物件、指甲縫裡的東西、最後吃過的食物殘渣……給我一寸一寸地查!”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眾人,“誰乾的,膽敢挑釁錦衣衛,本座要他血債血償!”
“是!”眾人齊聲低吼,殺氣騰騰。
就在這時,門外親衛急促稟報:“指揮使大人!有密報!”
陸錚大步走出靈堂,在廊下接過一枚蠟丸。捏碎後,裡麵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上麵隻有一行細密小字:“戌時三刻,劉僑府偏門,有車出,運‘山貨’往西郊彆院。押車者,劉府二管家劉貴,乃劉僑心腹。”
錦衣衛指揮僉事劉僑!劉僑出身麻城錦衣衛世家,其家族自明嘉靖年間起世襲錦衣衛正千戶,曆五朝而不衰。曾祖父劉守有曾任錦衣衛指揮使!李鎮死前盯的就是他的外管事!這“山貨”……絕非凡品!
陸錚眼中寒光爆射。李標的擔憂成了現實,反撲開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殺招加試探!這“山貨”恐怕就是他們急於轉移的罪證!
“王鎮撫使!”陸錚厲聲下令,聲音穿透夜幕,“點緹騎一隊,著便裝!去西郊!記住,隻盯梢,不驚動!本座倒要看看,這劉僑府中的‘山貨’有多金貴!另外,派人嚴密監視李橋府邸所有出入口,一隻蒼蠅飛出來也要給我盯死!”
“遵命!”幾名千戶領命,迅速消失在陰影中。
陸錚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他知道,此刻衝動不得。他必須抓住確鑿的證據,一擊必殺!
戌時三刻西郊官道岔路
秋風蕭瑟,月色被薄雲遮掩,大地一片朦朧。周武與十幾名精乾的錦衣衛緹騎,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潛伏在路旁高坡的枯草叢中。遠處,一輛罩著厚布、由兩匹健騾拉著的貨車,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正沿著官道緩緩駛來,方向正是劉府在西山腳下的一處隱秘彆院。
“大人,就是那輛車!前麵騎馬那個胖子,就是劉貴!”身旁的總旗低聲確認。
陸錚眯起眼,銳利的目光緊盯著那輛貨車。車輪壓過路麵的痕跡很深,顯然載重不輕。“山貨”需要這麼重的車?護衛雖然穿著家丁服飾,但行走間步伐沉穩,眼神警惕,絕非普通護院。
“跟上去!保持距離,看看他們到底進哪個門!”陸錚下令。
車隊毫無察覺,繼續前行,很快拐下官道,駛入一條通往彆院的林間小路。周武等人遠遠輟著。
就在車隊即將抵達彆院那不起眼的後角門時,異變陡生!
“轟隆——!”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木料斷裂的刺耳聲,突然從前方傳來!
隻見那輛沉重的貨車,一側車輪猛地陷入一個被枯葉巧妙掩蓋的深坑裡!車身劇烈傾斜,車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覆蓋貨物的厚布被巨大的慣性掀開一角!
借著朦朧的月光和彆院角門透出的微弱燈光,周武和所有潛伏的錦衣衛都清晰地看到——從傾斜的車廂裡滾落出來的,全是預想中的金銀珠寶或賬冊文書!
“白銀!”周武身邊的總旗幾乎失聲叫出來,被周武一把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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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錚的心猛地一沉,隨即湧起一股冰冷的狂喜!好一個“山貨”!指揮僉事劉僑,竟然膽大包天到在皇帝眼皮底下,利用自家彆院作為窩點,這簡直是自尋死路!李鎮之死,必然與此事有莫大關聯!他
“拿下!”周武再無猶豫,低吼一聲!
“錦衣衛辦差!反抗者——殺無赦!”潛伏的緹騎如同猛虎下山,瞬間從黑暗中撲出!繡春刀在微弱的月光下泛出冰冷的寒光!
劉貴和護衛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呆了,短暫的混亂後,幾名悍勇的護衛試圖拔刀反抗。
“噗嗤!”刀鋒入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錦衣衛緹騎下手毫不容情,瞬間砍翻兩人!血腥味彌漫開來。
“饒命!饒命啊!”朱貴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滾鞍落馬,癱軟在地,褲襠一片濕濡。其他護衛見勢不妙,紛紛棄械跪倒。
周武大步走到那傾覆的貨車旁,撿起一個散落的官銀,冰冷的觸感直透掌心。他看向麵如死灰的劉貴,聲音陰冷低沉:“劉貴?劉僑府中的二管家?告訴本官,這些‘山貨’,是指揮僉事劉僑讓你運來賞月的嗎?”
劉貴支支吾吾,語不成句。周武懶得再跟這個將死之人廢話,厲聲道:“帶走!連人帶贓,一並押回北鎮撫司詔獄!”
“遵命,大人!”眾緹騎齊聲應諾,如狼似虎般撲上前去,將劉貴及其護院儘數捆了個結實。連同那箱沉甸甸的金銀,一行人被押往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北鎮撫司。
詔獄深處,地字六號房。理刑千戶周林親自坐鎮審訊。
甫一踏入這陰森死地,刺鼻的血腥與黴味便撲麵而來。搖曳的火把光線下,劉貴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未等用刑,褲襠已然濕透,腥臊之氣彌漫開來。周林嫌惡地瞥了他一眼,嗤笑道:“嘖,本官的手段還沒亮出來,你就先成了這副德性?”
劉貴被牢牢綁在冰冷的刑架上,抖如篩糠,聲音微弱斷續:“大……大人……小……小人真的……真的隻是……替老爺……運……運銀子……至於……銀子……從……從何而來……小人……實在……實在不知啊!”
“哦?不知情?”周林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看來,是想讓本官給你開開眼了。來人!讓咱們的劉管事,好好見識見識北鎮撫司的‘待客之道’!”
“是!”侍立周林身後的理刑百戶沉聲領命,隨即上前一步,“哐當”一聲打開了沉重的刑具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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