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源早有準備:“陳萬奎現押都察院獄,未曾用刑,供狀係其目睹賄賂賬冊後自知無法抵賴,自願書寫並畫押,有獄吏及在場禦史見證簽字。賬冊副本亦由其指認無誤。”
趙廷樞點頭,繼續審閱。吏部李文博則迅速從隨身攜帶的吏部文書中,抽出了周顯宗的《職掌錄》及曆年考功評語。
“周顯宗,萬曆四十七年進士,通政司右參議,掌收發本章、稽察程限。考功評語……哼!”他冷笑一聲
“‘勤勉供職,處事穩妥’?看來吏部過往考功,失之寬縱矣!”他迅速在空白考功處置意見頁上寫下:“涉嫌重大貪墨、瀆職,建議即行革職,永不敘用,待刑部定罪後追奪誥命!”
“好!證據確鑿,程序無誤!”趙廷樞放下卷宗,看向張、李二人,“本官意見:周顯宗身為朝廷命官,貪墨瀆職,證據鏈完整,事實清楚。
依《大明律》‘監守自盜’及‘受財枉法’條,贓銀數額巨大,罪當處斬,家產抄沒,妻孥沒官!吏部處置建議,一並附入判詞。二位大人可有異議?”
張清源、李文博齊聲道:“證據確鑿,律法昭然,無異議!”
趙廷樞立刻提筆,在早已準備好的空白判詞上奮筆疾書,將案情摘要、證據羅列、法律依據、判決結果斬立決、抄家)及吏部處置建議革職、追奪誥命)一一寫清。
寫畢,他率先簽名畫押,將判詞推至張清源、李文博麵前。二人仔細審閱無誤後,亦鄭重簽下自己的名字。一份由三法司核心官員共同簽署、具備最高效力的判決及處置文書,在短短一個時辰內誕生了!
書吏迅速謄抄副本,一份留檔,一份即刻呈送三位堂官及首輔,正本則作為執行依據。
“速辦下一案!”趙廷樞沉聲道。效率就是威懾力。
吏部衙門內,考功司郎中李文博派回的書吏已將三司簽署的文書副本火速送達。
早已嚴陣以待的考功司主事官員,立刻依據文書上的處置意見,啟動最高效的緊急流程。
一份蓋著吏部大印的“革職勘問”行文飛速擬就,經王永光親自過目用印後,由快馬分送通政使司、都察院、刑部及周顯宗原籍所在地官府。
同時,吏部文選司的官員立刻調閱“待補缺名錄”,開始篩選接替通政司右參議的人選。王永光坐鎮堂中,聽著屬下的快速回報,麵色沉靜。這第一步,必須走得又快又穩。
刑部大獄前,拿著三司簽署正本和吏部行文的刑部官員,會同手持周顯宗產業冊籍副本的戶部官員以及錦衣衛,如虎狼般撲向周府。
抄家、鎖拿周顯宗及其涉案家眷的行動,在判決生效的當天下午便已雷厲風行地展開。京官震動!
首輔值房內,李標看著三司呈報的首份共同簽署判決及吏部火速執行的回文,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久違的、帶著狠厲的欣慰。
李標他提筆在票擬上重重寫下:“周顯宗罪證確鑿,三司所判至允至當!著刑部、錦衣衛即刻按律執行!吏部處置甚妥!望三司以此案為範,再接再厲,滌蕩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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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政使司右參議周顯宗被三司會審火速定罪、當日革職抄家的消息,如同在死水般的朝堂投入一塊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百官的反應,遠比三位部堂在值房內預想的更為複雜和激烈。
“雷霆手段!真正的雷霆手段啊!”戶部某清吏司主事周顯宗同年進士)臉色煞白,在值房中來回踱步,“從都察院移交案卷到定罪抄家,不過一日!這‘三司會審’專班,竟是閻羅殿轉世不成?”
他焦慮地翻檢著自己過往經手的賬冊,冷汗涔涔而下。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那些手腳不乾淨或與周案有牽連的中下層官員中蔓延。
往日裡對都察院彈劾嗤之以鼻的他們,如今聽到“三司會審”四字便心驚肉跳。私下裡,關於“曹閻王要血洗朝堂”、“王天官借機排除異己”、“刑部韓繼思是酷吏化身”的流言開始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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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周顯宗不過是撞在了槍口上,殺雞儆猴罷了。”工部右侍郎張汝貞與某閣老有姻親)在茶餘飯後故作鎮定地對同僚低語,“看吧,接下來才是見真章的時候。
都察院那套‘實證’標準,真能用在那些盤根錯節的大人物身上?吏部的‘速補’,又能補上多少真正乾淨、又有能力的位置?王天官說是‘唯才是舉’,可這‘才’的標準,還不是吏部說了算?”
他們冷眼旁觀,既震驚於新機製的效率與狠厲,又本能地懷疑其持久性和公平性,更在暗中揣摩如何在新規則下保全自身或攫取利益。
翰林院。“好!大快人心!”翰林院一位年輕的編修在私下場合難掩激動,“周顯宗貪墨,路人皆知,卻盤踞通政司多年!
如今三司聯動,快刀斬亂麻,這才有中興氣象!曹總憲正本清源,韓部堂執法如山,王天官處置果斷,皆國之乾城!”
這部分官員,尤其是一些位卑言輕、渴望政治清明的年輕官員和部分素有清譽的老臣,將“三司會審”視為滌蕩汙濁、打破僵局的希望之光。
他們密切關注著專班的每一個動作,期待看到更多“周顯宗”倒台,也期待吏部真能兌現“賢者速補”的承諾。
…………
都察院曹於汴壓力山大。一方麵,首戰告捷帶來的振奮被第二批更為複雜、涉及更高位階如某省布政使、某京營將領)的案卷所取代。
核查這些位高權重者的“實證”,難度和阻力呈幾何級數增長。證人可能突然“失蹤”或翻供,關鍵賬冊可能被銷毀,地方勢力百般阻撓調查。
另一方麵,來自朝堂的流言蜚語和暗中施壓也日益增多。甚至有言官未被清洗的)拐彎抹角地彈劾都察院“濫用職權”、“羅織罪名”。
曹於汴不為所動,嚴令下屬:“任他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證據,隻要鐵打的證據!查!一查到底!”但他內心也繃緊了弦,深知稍有不慎,一個證據瑕疵就可能被無限放大,導致整個改革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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