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不是查案,是屠城的旨意!是帝王盛怒之下最血腥的報複!陸錚眼中凶光一閃,重重叩首:“臣,領旨!必不負聖望!通州上下,但有牽連,雞犬不留!”
崇禎的目光又轉向曹於汴和韓繼思:“曹卿!韓卿!爾等的‘清源堂’呢?!查到了什麼?!那‘永昌票號’!那戶部的‘陳大人’!還要等到何時?!”
曹於汴豁然抬頭,眼中血絲密布:“陛下!兩淮鹽案師爺暴斃,死前留下‘鹽引’二字!經查,‘永昌票號’東家確係戶部左侍郎陳廷敬族親!
其城南彆業‘漱石園’庫房印記,與鹽商行賄賬簿暗記完全吻合!臣已命十三道禦史全力深挖陳廷敬及其黨羽所有賬目、田宅!證據正在收網!”
韓繼思緊接著道:“刑部大獄,‘彙通’錢莊掌櫃已招供!其洗錢網絡,除通州衛馬奎、漕督府吳有道外,贓銀最終流向,亦指向‘永昌票號’!陳廷敬難逃乾係!刑部請求,即刻查封‘永昌票號’,密捕陳廷敬!”
“查!”崇禎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給朕查!陳廷敬停職待勘!鎖拿其府中管事、賬房!封存其所有賬冊、文書!曹於汴、韓繼思,朕給你們三日!三日之內,朕要看到鐵證!扳不倒這蛀蟲,爾等提頭來見!”
“臣等遵旨!”曹於汴、韓繼思齊聲應諾,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崇禎最後看向李標和王永光:“首輔!王卿!吏部!給朕聽著!通州、戶部,所有涉案官員空缺,即刻由爾等會同‘清源堂’,從翰林、科道、地方乾員中,遴選真正清正、敢任事、不畏死之人補上!
朕不要廢物!朕要能替朕守住國帑、殺儘蠹蟲的刀!”他頓了頓,聲音森然,“告訴那些補缺的人,做不好,周忱就是前車!做得好,朕不吝封侯之賞!”
“臣等領旨!”李標、王永光躬身,冷汗已浸透重衣。皇帝這是要用最酷烈的手段,強行在腐肉上剜出新鮮的血肉!
崇禎暴怒的喊著,“陸錚!即刻點兵!朕要看到通州的人頭落地!要快!”
“臣謹遵聖逾!”陸錚退出大殿。
…………
夜色中,紫禁城厚重的城門轟然洞開。
陸錚一身飛魚服,猩紅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嗜血寒光。他身後,一千名錦衣衛緹騎肅然列隊,人馬皆罩黑袍,陸錚冷冷說道“目標——通州!”,說完,便打馬先行。身後緹騎緊跟其後,向通州疾馳而去!
…………
乾清宮西暖閣,崇禎皇帝端坐禦案後,臉上連日暴怒的赤紅已褪,隻餘下一種近乎青白的、凍徹骨髓的寒意。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階下肅立的幾位重臣:首輔李標、吏部王永光、都察院曹於汴、刑部韓繼思。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硝煙,比通州的刀光劍影更令人窒息。
“陳廷敬的罪證,”崇禎的聲音不高,切冰冷刺骨,“夠不夠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曹於汴率先踏出一步,雙手捧起一疊厚厚的卷宗,脊梁挺得筆直,如同擎著一柄出鞘的利劍:“啟奏陛下!罪證確鑿,鐵案如山!”他的聲音因激動和連日不眠而沙啞,卻字字如錘:
“其一,兩淮鹽運使王德祿行賄賬簿原本!其上‘漱石園’暗記,經工部巧匠與陳府庫房印記拓片反複比對,毫厘不差!
凡涉及陳廷敬之條目,皆用密語,然經其心腹賬房已招供)指認破譯,三年來僅鹽引一項,陳廷敬收受王德祿賄銀高達八萬兩!”
“其二,永昌票號密賬!其東家陳福陳廷敬族侄)供認不諱,票號實為陳廷敬白手套!通州漕銀、兩淮鹽課貪墨贓銀,皆經此票號洗白、分流!
刑部已起獲其地下銀庫,查獲未及轉移之現銀六十五萬兩,金錠三萬兩!更有陳廷敬親筆簽署之‘拆借’憑據三張!”
“其三,通州‘彙通’錢莊掌櫃最新血供!其指認,沉船案主謀之一、漕督府錢糧師爺吳有道,曾親口言明,所劫新漕糧變賣之款,三成須經‘永昌票號’上繳‘陳部堂’!此乃買凶殺官、毀證滅跡之鐵證!”
“其四,陳廷敬城南彆業‘漱石園’地契、房契!經順天府及戶部存檔比對,其購地款項來源不明,遠超其俸祿所得數十倍!園中起獲古玩珍寶、名家字畫不計其數,價值難以估量!”
卷宗被太監接過,重重放在禦案上。那聲音,如同敲響了喪鐘。韓繼思緊接著躬身:“陛下!刑部會同都察院,已按律完成所有取證、質證、畫押流程!
人證票號東家、賬房、錢莊掌櫃、行賄鹽商等)、物證賬簿、銀兩、憑據、珍寶)、書證地契、供狀)俱全,形成完整鎖鏈!
陳廷敬所犯,乃監守自盜、貪墨國帑、收受巨額賄賂、縱容下屬行凶、謀害朝廷命官數項大罪!依《大明律》,罪當淩遲,家產抄沒,夷三族!”
階下死寂。連呼吸聲都微弱可聞。李標低垂著頭,仿佛一瞬間又蒼老了十歲。王永光眼觀鼻鼻觀心,但攏在袖中的手,指節已然攥得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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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不是扳倒一個貪官,是要將一位正二品的戶部左侍郎、一個盤踞朝堂多年的勢力連根拔起,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崇禎的手指,緩緩拂過那些冰冷的卷宗,最終停留在“淩遲”、“夷三族”的字樣上。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翻湧著極致的厭惡與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陳廷敬,現在何處?”聲音依舊冰冷。
“回陛下,”韓繼思道,“已由刑部、錦衣衛共同押入詔獄,單獨重囚,嚴加看守!”
“他的黨羽?”
“戶部其直係屬官五人、通政司為其通風報信者二人、地方與之勾連之知府、知州三人,皆已鎖拿下獄!名單在此!”曹於汴又呈上一份名錄。
崇禎的目光掃過那份長長的名單,又抬起來,看向一直沉默的王永光:“王卿。”
王永光深吸一口氣,出列,聲音沉穩卻帶著千鈞重負:“陛下!吏部已依三司所定涉案名單,啟動最高等‘黜革追奪’程序!凡涉陳案之官員,無論品階,即刻革職,永不敘用!
追奪本身及三代誥命、封贈!其空出缺額,臣已會同首輔、‘清源堂’李郎中,從翰林院、科道及地方卓異官員中,遴選出第一批共九名候補人選,履曆、考功俱佳,皆以‘清、慎、勤’聞名,敢任事,不畏難!
名單在此,恭請陛下聖裁!”他奉上另一份厚厚的名冊。這不僅僅是在填補空缺,更是在皇帝盛怒的火山口,試圖重建一片新的秩序。
崇禎的目光在那份補缺名單上停留了片刻,終於抬起了頭,他的視線緩緩掃過階下每一位重臣的臉,最後定格在禦案上那如山鐵證和染血的名錄上。
西暖閣內的空氣,仿佛被壓縮到了極致,等待著最終審判的降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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