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站在錦衣衛指揮使高聳的閣樓上,望著北方。
他能感受到各邊鎮重建的艱難推進,也能嗅到來自盛京的、更加陰冷危險的氣息。
邊軍體係的重建剛剛起步,如同在懸崖邊負重前行。
手中的權力,是推動改革的杠杆,也是隨時可能引爆的炸藥。
他必須更加謹慎,在皇帝的猜忌、朝臣的攻訐、邊將的陽奉陰違以及皇太極的致命威脅之間,維持著這微妙的平衡,為大明,也為袁崇煥在遼東爭取那渺茫的生機。
陸錚輕輕摩挲著左臂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那是在十三山驛留下的印記,也是這場漫長而殘酷的帝國拯救之戰,刻在他身上的第一道深痕!
……
曆史上是崇禎四年1631年)後金圍攻明朝邊防重鎮大淩河城今遼寧淩海),明軍堅守三月後投降,後金摧毀城防,削弱了明朝在遼東的防禦體係。
據此往後都是小規模襲擾,再次南下會推遲至崇禎五年——七年)
…………
崇禎三年,夏末至冬。難得的喘息。
大淩河城下,皇太極的怒火幾乎要將整座城池焚毀,但理智最終壓過了衝動。
鑲藍旗主阿敏之死、十三山驛的毀滅性打擊、義州西被白杆軍挫敗、鬆嶺奇襲被陸錚預設地雷陣瓦解……一連串的失利,讓後金付出了遠超預期的慘重代價。
八旗固然勇悍,但核心戰兵的損失、攻城器械的匱乏、尤其是糧草儲備的枯竭十三山驛被焚的後續影響持續發酵),讓這位梟雄不得不承認:短期內,他已無力再發動一場足以撼動遼西防線的全麵攻勢。
“傳令!”皇太極的聲音帶著不甘的沙啞,“各旗收縮,加固沈陽、遼陽城防,休養生息!
命蒙古諸部,加大對明境小股襲擾,焚其田禾,掠其邊民,斷其商道!絕不能讓南蠻子安心恢複!”
他將複仇的怒火,暫時轉化為陰冷的毒焰,以持續不斷的低強度襲擾,消耗明國的邊地民力,阻止其順利重建。
遼東,遼西走廊。
袁崇煥敏銳地捕捉到了建虜的變化。大規模集結的跡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數十至數百人一隊的蒙古遊騎或八旗精銳小隊。
如同草原上的狼群,不斷在防線外圍遊弋,襲擊落單的哨探、焚毀剛成熟的莊稼、擄掠靠近邊牆的村落。
雖然惱人,但對錦州、寧遠、山海關等核心堡壘已構不成實質性威脅。
“傳令各堡!”袁崇煥果斷調整策略,“堅壁清野!靠近邊牆之小堡寨民戶,悉數內遷至大城!各軍屯田,加強護衛!
祖大壽、何可綱、馬祥麟所部,輪番出擊!以精騎配合白杆軍步卒,組成獵殺小隊,清剿入境建虜遊騎!務求全殲,以儆效尤!”
在袁崇煥的鐵腕應對下,遼西的秩序迅速恢複。“遼西鋒銳營”在實戰清剿中得到了寶貴的鍛煉;
白杆軍強悍的步戰能力在清剿小股敵軍時展現得淋漓儘致;何可綱的關寧鐵騎則充分發揮了機動性。
後金的襲擾雖然造成損失,但反而成了明軍新編部隊的磨刀石。大淩河城在祖大壽的親自督建下,城牆加高加厚,棱堡林立,糧草軍械儲備日漸充盈,真正成為了遼西屏障上的鋼鐵要塞。
遼西走廊,迎來了久違的相對安寧,夏糧秋糧的收獲,也讓軍民臉上多了幾分生氣。
宣大、薊鎮。
在陸錚製定的策略和朝廷高壓監督下,宣大總督張宗衡的“宣大勁旅營”也初步成型儘管內部仍有勳貴勢力掣肘),加上大同、宣府城防的加固,以及以工代賑吸納流民,宣大地區的防禦態勢明顯穩固。
薊鎮方向,由於陸錚提前示警和袁崇煥的提醒,加強了蒙古方向的偵緝和戒備,皇太極試圖繞道的幾支偏師也被提前發現並擊退。
整個北疆防線,呈現出崇禎登基以來少有的穩固態勢。
遼東、宣大的捷報擊退襲擾、清剿成功)和重建進展的奏報,讓紫禁城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崇禎臉上的陰霾似乎也消散了些許。他甚至在禦花園設了小宴,單獨召見陸錚。
“陸卿,遼東、宣大漸穩,皆賴卿運籌帷幄,袁卿等將士用命。”崇禎的語氣是難得的溫和,“廠衛耳目清明,邊將不敢懈怠,此卿之功也。”他親自給陸錚斟了一杯酒。
“臣惶恐,皆賴陛下聖斷,將士效死。”陸錚躬身接過,麵具下的表情看不真切。
“然,”崇禎話鋒一轉,眉頭又微微蹙起,“邊患稍息,內憂又起。近日陝西、山西奏報,流民嘯聚之勢愈演愈烈。
王嘉胤、高迎祥、王左掛等匪首,聚眾數千乃至上萬,攻城掠寨,殺官戮吏!更有……”他放下酒杯,聲音低沉,“更有奏報,陝北有亂民打出‘闖王’旗號!”
西北,赤地千裡,餓殍遍野,怒火燎原!
當皇太極的兵鋒在遼西被遏製的同時,大明帝國軀體上另一個致命的膿瘡——陝北農民起義,在崇禎三年的特大旱災催化下,徹底爆發了!
崇禎二年冬無雪,三年春無雨,入夏後更是赤日炎炎,滴雨未降。陝北、晉西北赤地千裡,河流乾涸,禾苗枯焦。
秋糧絕收已成定局,糧價飛漲,鬥米千錢,猶不可得。
支撐遼東戰事和邊軍重建,朝廷加征的“遼餉”並未因後金攻勢減弱而停止,反而因重建新軍通州車營)和築城工程變本加厲!地方官吏趁機層層盤剝,火耗、羨餘名目繁多,稅吏如狼似虎。
為節省開支,朝廷大規模裁撤驛站,無數驛卒其中就包括銀川驛卒李自成)失業,失去活路。
儘管朝廷嚴令保障邊餉,但積弊難返,宣大、山西部分衛所軍戶依舊被拖欠糧餉,甚至被軍官克扣工賑錢糧。當兵吃不上飯,怨氣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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