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河水在眼前奔騰。李自成、劉宗敏帶著僅存的數百殘兵敗將衝到河邊,卻隻找到幾條被故意鑿沉的小破船顯然是高嶽的人提前做了手腳)。
身後,張燾的馬隊已經追近,蹄聲如催命鼓點!
“天亡我也!”劉宗敏望著河水,絕望怒吼。
李自成目光赤紅,猛地看向上遊一處水流相對平緩的河灣:“涉水過河!能過幾個是幾個!過不去就和官狗拚了!”
殘存的流寇發一聲喊,如同下餃子般撲進冰冷的河水,拚命向對岸遊去。
京營騎兵追至河岸,紛紛勒馬,張弓搭箭,箭矢如同飛蝗般射向河中,頓時慘叫聲四起,河水被染紅大片!
李自成和劉宗敏在親兵拚死護衛下,冒著箭雨,半遊半爬地掙紮到了對岸,回頭望去,身邊隻剩下不足百人,個個帶傷,狼狽不堪。
對岸,張燾駐馬河邊,隔水冷冷地看著他們,並沒有下令渡河追擊——他的任務是擊潰和驅趕。
“李自成!”張燾的聲音隔著河水傳來,如同炸雷,“今日饒你狗命!滾去南直隸吧!告訴你碰到的所有人,河南,是北鎮撫司和張爺爺打下來的!再敢回來,定將你碎屍萬段!”
李自成死死盯著對岸那個囂張的將領,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屈辱和仇恨如同毒火般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這一次,他敗了,敗得慘痛!北鎮撫司的追蹤如跗骨之蛆,京營精銳的打擊如山崩海嘯!
他最後看了一眼河南的土地,攙起受傷的劉宗敏,帶著寥寥數十殘兵,頭也不回地紮進了南直隸地界的茫茫荒野之中。
背影狼狽,但那刻骨的仇恨和屈辱,卻如同一顆被深深埋下的種子。
對岸,高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張燾馬旁:“將軍,為何不渡河追?”
張燾哼了一聲:“沈大人的意思,趕狗入窮巷就行。南直隸那幫老爺們,也該醒醒了。”
張燾看著李自成消失的方向,咧嘴一笑:“況且,喪家之犬,還能翻天不成?下次碰到,再宰不遲!”
高嶽沉默不語,隻是默默記下了李自成潰逃的精確方向和殘部狀態。北鎮撫司的追殺,從未真正停止。
獵犬隻是暫時收起了獠牙,等待著下一次撲擊的時機。而河南大地,在經曆這場血腥的追剿和清洗後,暫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被鐵腕強行壓製住的平靜。
……
開封
開封城似乎恢複了某種“秩序”。街道上巡邏的京營士兵依舊眼神銳利,但不再隨意闖入民宅搜查。
市集的攤販重新出現,雖然顧客稀疏,價格高昂,但總算有了些煙火氣。那份令人窒息的、無處不在的殺機,仿佛隨著沈煉將行轅移至按察司大牢深處而稍稍收斂,轉化為一種更深沉、更製度化的恐怖。
茶館裡,人們依舊不敢高聲語。
“聽說了嗎?原歸德衛趙指揮使…在獄中‘病逝’了。”一個商人模樣的男子用茶杯掩蓋嘴唇,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對麵的人一個哆嗦:“病逝?怕是…怕是‘被病逝’吧!還有那幾個被抄家的糧商、胥吏…”
“噓!慎言!”商人緊張地左右看看,“如今這開封城,是北鎮撫司的天下。沒看見城門告示?
新的漕糧章程、商稅則例、軍屯清丈條例…一條比一條嚴,但下麵寫明了:凡陽奉陰違、貪墨盤剝者,依《大誥》重典處置!那印鑒,可是沈閻王的!”
“唉,嚴是嚴,好歹有個章法…總比之前上下其手、層層盤剝,最後逼得人造反強…”另一人小聲道,語氣複雜。
恐懼之餘,竟隱隱有一絲扭曲的期盼——至少,這恐怖的刀,暫時砍向了那些往日他們敢怒不敢言的“老爺們”。
欽差行轅按察司大牢)
地牢深處,血腥味已被濃烈的醋和草藥味衝淡不少,但那種陰冷絕望的氣息依舊縈繞不散。
沈煉坐在一間改造過的刑房現已成為審訊錄檔室)裡,聽著新任命的河南按察使原副使,因“立場堅定、能力尚可”被沈煉保舉)和幾名“辨骨”文書官的彙報。
“…截止昨日,共查處各級文武官吏七十三人,其中都指揮僉事一人、衛指揮使二人、知府一人、知縣三人…豪強劣紳二十九戶…均已錄檔,家產抄沒,首惡明正典刑,脅從流放充軍。”
按察使念著文書,聲音平穩,但偶爾看向沈煉的眼神依舊帶著難以掩飾的敬畏。
“抄沒之田產、商鋪、浮財,已初步清點造冊。”一名“辨骨”文書接口,“除部分賞賜有功將士、撫恤殉國番屬家眷外,餘者皆已入庫。
按大人吩咐,部分瘠田可售於無地佃農,所得銀錢與庫銀合並,作為今冬明春疏浚河道、以工代賑之用。”
“新修訂之漕糧轉運、商稅征收章程,已發往各府縣。由張燾將軍部卒分駐要點監督執行。初步反饋,無人敢公然違抗。”另一人補充。
沈煉默默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上一份新送來的名單——是關於河南境內幾個較大山寨土匪的情報。李自成雖敗走,但這些土霸王也是地方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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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夠。”沈煉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冰冷,“吏治澄清,非一日之功。如今是靠殺人立威,但威不可久恃。接下來,要‘立信’。”
他目光掃過在場諸人:“令各府縣,即刻開始清丈被豪強侵占、或因戰亂拋荒之軍屯、民田!
厘清田畝,重造魚鱗冊!鼓勵流民歸鄉認墾,第一年免賦,次年減半!所需耕牛、糧種,可從抄沒物資中支借。”
“征發民夫,以抄沒之銀錢糧秣為工錢,大規模修繕官道、水利,特彆是黃河險工段!要讓百姓有活路,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而非僅僅恐懼。”
“‘聽風’所部,監控各地新政推行情況。凡有官吏借機攤派、勒索者,立斬!
但同時,也要注意收集民間怨言,若有合理訴求,需及時疏導,報於我知。”
“對境內大小山寨,發出檄文——限期下山投降,登記戶籍,可分予荒地耕種,既往不咎。逾期不至者…”沈煉眼中寒光一閃,“張燾將軍的刀,正好還沒飲夠血。”
這是一套組合拳。用絕對的恐怖清除舊既得利益集團和反抗者,然後用相對公平在明末背景下)的新政策和以工代賑來收攏人心,恢複生產,同時繼續以武力清剿殘餘不穩定因素。
沈煉的目的,是要在河南這塊被血洗過的土地上,強行植入一套由北鎮撫司監督、高效而冷酷的新秩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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