鄖陽的群山,在崇禎六年的冬日裡更顯蒼茫肅殺。李自成部如決堤之水,湧入這片官府統治薄弱的地帶,憑借山高林密,與尾隨而至的官軍展開了艱苦的周旋。
陸錚坐鎮鄖陽府城,成了實際上的最高指揮。他深知麾下各路人馬心思各異:左良玉驕悍難製,洪承疇部雖精銳但久戰疲敝,湖廣本地兵馬怯戰畏敵,各省援軍更是行動遲緩。
強攻圍剿,不僅難以奏效,反而可能逼流寇狗急跳牆,四處流竄,釀成更大災禍。
陸錚與傷勢未愈卻堅持工作的周墨林日夜研判軍情。
“大人,流寇雖眾,然糧草匱乏乃其死穴。”周墨林指著地圖上幾處流寇活動的區域,“其就食於鄉野,然鄖陽本就貧瘠,經此蹂躪,恐難持久。
然觀其紮營分布,仍各有地盤,並非鐵板一塊。”
陸錚點頭:“沒錯。硬碰非上策。當以鎖困為主,剿撫並用。”
陸錚製定方略:一、嚴令各軍據險築壘,扼守出入通道,逐步壓縮流寇活動空間,斷其與外界的聯係和糧源;
二、派出小股精銳,不斷襲擾其營地,疲其兵力;三、暗中散布謠言,挑撥李、張等各部關係;
四、對從流寇中逃出或俘獲的脅從者,予以妥善安置,宣示朝廷“脅從罔治”之意,瓦解其軍心。
這套組合拳效果漸顯。流寇大軍被困在山區,搶不到糧食,軍心開始浮動。
李自成試圖向外界突破,但在官軍層層阻擊下,傷亡慘重,未能成功。內部因糧草分配、突圍方向等問題,摩擦日增。
然而,官軍這邊同樣困難重重。糧餉轉運艱難,各軍之間爭功諉過,矛盾不斷。
左良玉數次請求“移營就糧”,實則想脫離艱苦的山區戰鬥,都被陸錚以王命旗牌強行壓住。
陸錚甚至不得不再次動用錦衣衛的權威,以“延誤軍機”為由,罷免了兩名消極避戰的湖廣參將,才勉強維持住戰線。
就在鄖陽戰事陷入膠著之際,北京的朝堂之上,一場風波再起。
倒台閣老吳宗達的殘餘勢力並未甘心失敗。他們抓住陸錚長期在外、尤其是擅自介入湖廣軍事指揮一事大做文章。
再次上疏彈劾,稱其“僭越職權、淩迫巡撫、消耗國力於無用之地”,甚至暗示其有“養寇自重”之心。
這一次,他們學聰明了,不再直接攻擊陸錚貪腐,而是挑動皇帝對武將擁兵、權臣在外的天然猜忌。
崇禎皇帝本就對陸錚手握重兵遠在湖廣心存疑慮,看到這些奏疏,不禁又猶豫起來。他將奏疏轉給內閣,詢問李標和錢龍錫的意見。
值房內,李標將奏疏輕輕放下,對錢龍錫道:“元素,你看此事如何處置?吳黨餘孽,死而不僵。”
錢龍錫沉吟片刻:“陸錚在湖廣,雖有專斷之嫌,然其方略鎖困流寇)老成持重,確為當前可行之策。
若此時臨陣換將,或強令其速戰,恐前功儘棄,流寇複熾。然陛下之疑,亦不可不慮。”
李標點頭:“是啊。需得讓陛下安心,也讓前方將士無後顧之憂。”他思索片刻,“這樣,你我可聯名上奏,一則為陸錚略作辯解,陳明其方略之必要;
二則請陛下遣一科道官前往鄖陽‘讚畫軍務’,實則觀軍情、通消息,既可安陛下之心,亦可助陸錚協調地方,不至令其過於孤立。”
“善!”錢龍錫讚同,“此議甚妥。觀軍之人選,需穩重乾練,識得大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