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內定下的策略,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迅速在帝國的肌體上激蕩起層層漣漪。
各方勢力聞風而動,或積極應對,或暗中掣肘,或冷眼旁觀。
京營
詔命下達,京營忠武軍大營立刻進入臨戰狀態。不同於曹文詔增援潼關時的悲壯,周遇吉此次出征,更多了幾分沉穩與算計。
他並未帶走京營最核心的老兵,那需要留守震懾京畿,並作為潼關方向的最後預備隊。
精心挑選了一支一萬五千人的混編部隊——核心:三千忠武軍老兵作為骨架,其中包含八百騎兵非最精銳者,但久經訓練)。
七千完成基礎訓練、表現優異的新兵,充作主力。
兩千火器兵裝備標準鳥銃),一千工兵輔兵負責紮營、修路、架設簡易防禦工事),兩千輜重兵保障糧草軍械)。
攜帶了大量便於機動的輕型火炮和“一窩蜂”火箭,陸錚特意撥付了一批新試製的、威力更大的轟天雷類似大型爆炸罐),旨在用於攻堅和製造混亂。
周遇吉的策略很明確:不尋求與張獻忠等流寇主力進行決戰。他的任務是“攪動”。他將沿著運河淮河一線,向豫南、湖廣交界處穩步推進,清剿小股土匪,收複力所能及的城鎮,建立穩固的補給點。
如同下棋,他不求吃子,隻求占據要點,擠壓流寇的活動空間,切斷其與潼關方向的潛在聯係,讓李自成無法安心全力攻關。
出征前,陸錚親至大營。
“周將軍,此行非為浪戰。穩紮穩打,以勢壓人。若遇強敵,可避其鋒芒,以保全實力、達成戰略目的為要。”陸錚叮囑道,“中原糜爛,民心可用亦不可用。
需謹記,我等是王師,當以恢複秩序、安撫百姓為念,切忌濫殺,反驅民從賊。”
周遇吉抱拳,神色堅毅:“督主放心,遇吉明白。定不讓流寇肆意串聯,必為潼關減輕側翼之憂!”
……
江南,金陵行轅,林汝元接到了陸錚“由破轉立,擴大血庫”的指令。他立刻調整了工作重心。
在蘇、鬆、常等已控製的府縣,全力推行新的《賦役條編》,將清丈出的田畝、核定的商稅固定下來,建立穩定、可預期的財政收入體係。
同時,開始著手編纂《魚鱗圖冊新編》,試圖為將來更徹底的土地改革打下基礎。
將目光投向了尚未完全掌控的鎮江府、揚州府,以及更南邊的浙江其他府縣和江西。
不再采取雷霆手段,而是以“協理漕運”、“整頓鹽政”江南鹽場亦在浙西、兩淮)等名義,派遣得力乾員前往,與當地官員“合作”,逐步滲透其財政、司法係統。
對於願意配合的官員,給予政策傾斜和部分利益分享;對於頑固抵抗者,則搜集罪證,伺機清除。
林汝元加大了對“育才官舍”的投入,並開始有選擇地資助一些家境貧寒但有潛力的官學生員。
甚至邀請部分態度有所鬆動的名士大儒參與地方誌修撰、水利規劃等事務,給予其名譽和少量實惠,試圖從內部瓦解士紳集團的抵抗意誌。
江南的工作,從疾風暴雨般的清算,轉入了和風細雨般的滲透與製度建設,雖然見效慢,但根基更為牢固。
周遇吉抽調一萬五千兵力西進,再次引發了朝堂的波瀾。
“京營兵力本就不足十五萬之數,如今曹文詔帶走兩萬,周遇吉又帶走一萬五,京畿防務空虛,若生變故,如之奈何?”有禦史憂心忡忡地上奏。
“中原局勢複雜,周遇吉僅率萬五千人前往,無異於杯水車薪,恐徒耗錢糧,損兵折將!”保守派官員亦趁機發聲。
這一次,陸錚沒有親自反駁。首輔李標站了出來,持笏朗聲道: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潼關危若累卵,若不分兵牽製中原流寇,使其與李闖合流,則潼關必失,京畿震動!
周遇吉久經戰陣,智勇雙全,其所率皆忠武精銳與新練之卒,正可於實戰中磨礪!至於京畿防務,尚有數萬忠武軍並北疆諸鎮為援,何來空虛之說?”
李標的強硬表態,代表了內閣務實派的支持,暫時壓下了反對聲音。但陸錚知道,這隻是表象。
那些反對者不過是將不滿暫時壓下,一旦周遇吉戰事不利,或京畿真有任何風吹草動,這些聲音會以更猛烈的形式反彈。
……
北疆各鎮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戒。馬科、謝尚政等人嚴格執行著陸錚的命令,加固城防,訓練士卒,並不斷派出夜不收深入草原,打探後金動向。
皇太極的沉默,讓每一位邊將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們像拉滿的弓弦,不敢有絲毫鬆懈。
在這個風雲激蕩的時刻,陸府之內,卻沉浸在一種混合著巨大希望與隱隱忐忑的氛圍中。
蘇婉清的產期就在這幾日了。陸錚縱然軍務政務繁忙,也儘量抽空回府,陪伴在妻子身邊。
這個即將到來的新生命,是他在這冰冷權謀與鐵血征戰的世界裡,最溫暖而柔軟的寄托,也是他必須扞衛這一切的最大動力。
陸錚站在院中,望著西方周遇吉大軍開拔的方向,又望向北方陰雲密布的邊關,最後目光落在妻子房間透出的溫暖燈光上。
大明的命運,如同行走在萬丈深淵之上的鋼絲,而他,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與平衡,才能帶領這艘千瘡百孔的巨艦,駛過眼前這片最危險的海域。
風雷已然漸起,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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