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安府,邊鎮殘破,軍戶逃亡嚴重。傅宗龍並未急於補充兵額。
而是下令將部分無主荒地分給殘留的軍戶耕種,允許他們“兵農合一”,平時耕種,閒時操練,並減免其部分糧餉負擔,先讓他們活下去,再談守土衛疆。
同時,他嚴厲斥責了試圖虛報兵額吃空餉的當地衛所軍官,將其革職查辦,震懾了邊鎮的不正之風。
在商洛山區邊緣,針對李自成殘部的清剿仍在繼續,但傅宗龍嚴令前線將領,不得濫殺。
對於從山中逃出、願意歸鄉的流民,一律妥善安置,分發少許口糧,引導他們前往需要勞動力的地區參與重建。
他深知,光靠圍剿殺不絕匪患,必須給走投無路的人一條活路。
傅宗龍的務實作風,像一股清流,衝刷著陝西官場積存的暮氣。
他不追求立刻做出驚天動地的政績,而是像老農伺候田地一樣,一點點地梳理著這片飽受創傷的土地。
錢糧的使用,每一筆都要有明確的去向;工程的進度,每一項都要有具體的彙報。
他提拔重用那些肯做事、通實務的下屬,哪怕他們出身低微或不善言辭。
當然,阻力無處不在。地方豪強試圖隱瞞田畝,胥吏習慣性地想從中撈取油水,甚至朝中也有聲音質疑他進度太慢,未能迅速“光複舊觀”。
但傅宗龍頂住了壓力,他給皇帝的奏疏中寫道:“……陝省之凋敝,非一日之寒,欲其複蘇,亦非旦夕之功。
臣不敢求速效而竭澤而漁,唯願步步踏實,使生民得以喘息,地方漸複元氣。
此雖慢,然根基穩固,方為長治久安之策。”
他的做法,與在前線征伐的陸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又奇異地互補。
一個以雷霆手段掃蕩大股頑敵,打開局麵;一個以春雨般的細膩撫平創傷,穩固後方。
他們都麵臨著巨大的困難和潛在的危機,但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試圖將這艘即將傾覆的帝國巨輪,一點點扳回正確的航向。
陝西的春天來得稍晚,但當第一場春雨落下時,渭水兩岸的田地裡,終於看到了些許稀疏的綠色。
那是新播下的種子,是這片古老土地重新煥發生機的微弱,卻無比堅定的信號。
…………
次日
傅宗龍看著從中原緊急調來的部分兵馬名錄,微微鬆了口氣。
周遇吉和史可法都是知兵之人,他們的到來,不僅能加強陝西防務,尤其是對商洛李自成殘部的壓力。
更能震懾地方宵小,讓他能更專注於內政恢複。
“撫台大人,這是西安府、鳳翔府上報的春耕初步統計。”幕僚遞上一份文書,“得益於您力主修複水利和借發糧種,渭河沿岸各縣,約有四成荒田已複墾播種。
隻是……耕牛缺口依然巨大,許多地方隻能靠人力拉犁,效率低下。”
傅宗龍接過文書,仔細看著上麵的數字,眉頭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