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師,四川方麵,瀘州雖平,但嘉定、眉州等地,又發現有小股勢力暗中串聯,似與之前被鎮壓的豪強餘孽有關……”幕僚憂心忡忡地稟報。
陸錚轉過身,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冷毅:“知道了。傳令按察使司和留守將領,繼續嚴查,露頭就打,絕不姑息!
告訴下麵的人,北邊越是動蕩,我們後方越要穩如磐石!誰敢在這個時候興風作浪,就是自尋死路!”
他必須撐住,無論北方如何風雨飄搖,他這裡不能亂。川陝,已經成為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最後的希望之一。
然而,他也清楚地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從北方緩緩罩下,籠罩向盧象升,也可能……最終會籠罩到他的頭上。
時代的洪流奔騰咆哮,無人能夠幸免。盧象升的命運似乎已經注定,而陸錚和他的川陝,又將在這驚濤駭浪中駛向何方?
……
通州,督師行轅,內室。
燭火搖曳,將盧象升枯槁的麵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劇烈地咳嗽著,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帕子上已是血跡斑斑。
參軍端著一碗勉強煎好的藥,跪在榻前,聲音哽咽:“督師,您……您再用些藥吧……”
盧象升無力地擺了擺手,氣息微弱:“藥石……罔效矣……外麵……情形如何?”
參軍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兵部……兵部的幾位大人,還在核查賬冊……薊州謝軍門傳來消息,虜兵在城外調動頻繁,似有異動……宣府馬總兵和保安州孫將軍處,尚無新的戰報……”
盧象升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悲涼,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掛在牆上的佩劍:“取……取我的劍來……”
參軍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將沉重的佩劍取下,捧到榻前。
盧象升用儘最後力氣,撫摸著冰涼的劍鞘,喃喃道:“吾……吾受國恩,恨不得……以死報效……然……虜患未平……吾心……不甘……”他的手突然垂下,雙目圓睜,望著虛空,最後一口氣息,隨著一聲悠長而痛苦的歎息,徹底消散。
“督師!督師——!”參軍的哭嚎聲瞬間響徹行轅。
幾乎在同一時間,行轅外廳。
一位兵部派來的主事,正不耐煩地敲著桌子,對一名盧象升麾下的老書記官嗬斥:“這去年的糧秣損耗數目為何對不上?
莫不是其中有什麼貓膩?盧督師就是這麼統領大軍的?”
老書記官氣得渾身發抖,正要辯駁,內室傳來的慟哭聲讓他渾身一僵。
那主事也愣住了,隨即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但很快又被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取代,他整了整衣冠,低聲道:“速去稟報朝廷……盧督師,薨了。”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通州蔓延,旋即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飛向北京,也飛向各方軍營。
保安州,安北軍大營。
孫應元正在校場督促士卒操練,一匹快馬瘋也似的衝入大營,信使幾乎是滾落馬鞍,哭喊著:“將軍!不好了!盧督師……盧督師在通州……病故了!”
校場上的操練聲戛然而止,所有士卒都愣在原地。
孫應元身形晃了晃,一把扶住身旁的旗杆才站穩,臉色瞬間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