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寧府衙,知府張文遠的難題幾日後)
知府王遠看著陳實報送上來的社倉糴米彙總賬冊,以及旁邊另一份關於縣衙吏員俸祿及辦公經費的預算,揉了揉太陽穴。
賬冊顯示,社倉收購糧食花費比預算超出一成,主要是因為今年嚴格執行了“市價八成”的標準,而往年實際支付往往低於五成。
而吏員俸祿和辦公經費,因陸錚要求“高薪養廉”並增派了像陳實這樣的新吏,支出也大幅增加。
“府尊,”身旁的幕僚低聲道,“照這樣下去,府庫恐怕支撐不住啊。
社倉本是善政,可這花銷…是不是可以向督師府申請,將這收購價…稍微下調一些?或者,吏員的俸祿…”
王遠斷然搖頭:“不可!督師最恨陽奉陰違。社倉價格乃明令,若我等擅自更改,與往日貪墨何異?
至於俸祿,更是動不得。唯有讓胥吏生活無憂,方能指望他們秉公辦事。”
他沉吟片刻:“開源節流吧。想辦法從其他不那麼緊要的地方省出一些。
另外,督促各縣,清丈田畝後新增的稅賦,必須足額征收!這才是府庫的根本。
告訴下麵的人,社倉和吏祿是督師的底線,誰碰誰死,其他的…本府替他們擔著些。”
作為親曆者,王遠深知陸錚改革的決心和鐵腕。他必須在貫徹上意和維護地方穩定之間找到平衡,這考驗著他的智慧和手腕。
漢中,總督行轅
陸錚仔細閱讀著由史可法彙總的,關於秋收後社倉運行情況及地方財政的報告。
陸錚看到了超支,也看到了張文遠等官員的努力和困境。
“憲之,你看,”陸錚指著報告對史可法說,“社倉超支,吏祿增加,府庫壓力大,這些都是事實。
但更要看到,百姓得到了實惠,對官府的信任在增加;胥吏有了穩定收入,貪墨的借口少了一個。
這是用暫時的錢,買長久的治。”
史可法點頭:“督師所見極是。隻是,長期如此,川陝財力恐難以為繼。”
“所以,根本還在發展生產,擴大稅基。”陸錚道,“龍安府的礦、工,成都的織機,各地的水利,都要儘快見效。
告訴張文遠他們,困難是暫時的,挺過去就是海闊天空。
府庫若有實在難以周轉的,可從總督府專項中暫借,但賬目必須清楚!”
改革進入深水區,觸動利益比觸動靈魂還難。
此刻絕不能後退,必須頂住壓力,用堅定的支持和清晰的規則,帶領整個體係渡過最初的陣痛。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當他們切實感受到新政的好處時,改革的根基才會真正牢固。
……
知府王遠最終還是沒敢向督師府申請降低社倉收購價,也沒敢克扣吏員俸祿。
他咬著牙,從府庫其他項目裡東挪西湊,甚至壓縮了衙門自身的一些不必要的開支,總算勉強撐過了秋收後最吃緊的階段。
這日,他召來了戶房那位資格最老的王書辦和講武堂出身的年輕吏員陳實。
“社倉的糧食,是百姓的救命糧,也是督師府的信用所在。”
王遠看著二人,語氣嚴肅,“王書辦,你經驗老道,倉儲保管、防潮防鼠之事,由你負責,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王書辦沒想到府尊還會委以重任,愣了一下,連忙躬身:“卑職定當儘心竭力。”
“陳實,”王遠又轉向年輕人,“你精於算學,為人方正。社倉出入賬目,由你掌管,每旬報我查閱一次。
記住,一粒米、一文錢的去向,都要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