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神秘信息如同蒸發般消失後，實驗室陷入了短暫的死寂。窗外，藝術節的喧囂尚未完全散去，但室內的空氣已凝固如冰。
“小心影子……”林見清低聲重複，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實驗台上劃過。這個詞組在她腦海中激起無數漣漪。是物理意義上的影子？還是隱喻？抑或是某種他們尚未理解的技術代號？
周嶼的終端發出刺耳的警報，打斷了他的追蹤嘗試。“信息源徹底消失，使用了至少七層加密跳轉，最後消失在一個……不存在的ip地址。”他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挫敗感，“對方的技術層級，可能在我之上。”
蘇晴不安地環顧四周，仿佛陰影本身正在蠕動。“他們知道我們了。接下來會是什麼？直接的物理清除？還是更隱蔽的‘引導’？”
“不會直接清除。”林見清抬起頭，眼神銳利，“那太粗糙，不符合他們‘優雅引導’的美學。他們會用更‘合理’的方式讓我們消失，或者……讓我們失去公信力，變得無害。”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周嶼的平板突然彈出一條校園新聞推送，標題刺眼——
【心理係高材生林見清疑似長期精神壓力過大，曾接受心理乾預治療】
下麵附著一張模糊的、似乎是偷拍的林見清走出心理谘詢中心的照片，並“知情人士”透露她因童年創傷和近期學業壓力，出現“被害妄想傾向”，此前關於“心理控製”的言論均係其個人臆想。文章用詞看似客觀，卻處處引導讀者將她塑造成一個精神不穩定的形象。
幾乎同時，另一條關於周嶼的推送彈出——
【天才黑客周嶼涉嫌多次非法入侵學校係統，其兄長為在逃嫌疑人】
文章詳細列舉了周嶼“可能”進行過的數次網絡入侵，並刻意強調其哥哥周凜“失蹤”的背景，暗示其家族存在不穩定因素，技術能力用於非法途徑。
“開始了。”周嶼的聲音冰冷，手指快速操作，試圖追溯消息源頭，但同樣石沉大海。“精準的人格抹殺。通過看似合法的渠道，利用半真半假的信息，係統性地摧毀我們的社會信用。”
這就是“影子”的第一波攻擊——不是子彈，而是謠言。不是直接的對抗，而是社會性死亡。
林見清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來自同學、老師、甚至一些陌生號碼的詢問、關心、乃至質疑的信息蜂擁而至。她甚至接到了係辦公室的電話，委婉地建議她“暫時休息，接受全麵的心理評估”。
他們正在被從正常的社會網絡中剝離出去，成為被標記的“不可信者”。
“必須反擊！”蘇晴焦急道，“我們必須澄清！”
“怎麼澄清？”林見清反而異常冷靜，“否認隻會越描越黑。他們掌握了信息投放渠道，我們發聲的權重會被無限降低。”她看向周嶼，“既然他們用數據攻擊，我們就在數據的層麵反擊。”
周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調用了之前為製作“模因病毒”而準備的、關於“普羅米修斯之火”及其關聯機構的龐大數據庫。但這一次，不是封裝成易於傳播的“模因”，而是製作成無可辯駁的、結構嚴謹的“數據炸彈”。
“我們需要一個引信。”周嶼說，“一個能讓這些數據在爆炸時，產生最大公信力的平台。”
“《真相棱鏡》。”林見清幾乎立刻想到了這個名字。這是一個在國際上以嚴謹、無畏著稱的獨立調查新聞網站，以其深度的揭秘報道聞名，曾多次讓大型跨國企業和政府機構陷入醜聞。更重要的是，它以其強大的網絡安全性和編輯獨立性，多次挫敗了各種勢力的封殺企圖。
“聯係他們。將我們掌握的所有關於‘普羅米修斯之火’、洛聞天實驗、‘土壤日誌’、聲波引導技術的證據，以及我們剛剛遭遇的人格抹殺攻擊的完整時間線和數據證據，打包發送給他們。”林見清語速飛快，“同時，蘇老師，我們需要你動用所有可信的私人關係，聯係幾位在心理學、倫理學和信息技術領域德高望重的學者，提前為他們提供部分非核心證據，請求他們在報道發出後，從學術角度進行聲援和解讀。”
這是一場豪賭。將所有的籌碼押注在一個外部媒體和學術界的良知上。
周嶼開始對數據進行最後的清洗和加密，確保任何反向追蹤都會指向預設的、無害的“蜜罐”。林見清則開始撰寫給《真相棱鏡》的郵件正文，措辭冷靜、客觀，邏輯鏈清晰，將所有情緒化的指控轉化為基於證據的推論。
就在郵件即將發送的前一刻，實驗室的主燈突然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隻有應急燈和儀器屏幕的光芒，在黑暗中映照出三人驚疑不定的臉。
“電力切斷。備用電源……也被繞過了。”周嶼在黑暗中操作著依靠電池的平板，屏幕光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是物理入侵。他們來了。”
走廊外，傳來了輕微卻密集的腳步聲，不是保安那種沉重的靴子聲，而是更像……專業行動人員的軟底鞋摩擦地麵的聲音。聲音在實驗室門外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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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把手，被輕輕轉動了一下。門，是從內部反鎖的。
短暫的寂靜後，一種高頻的、幾乎聽不見但讓人極度不適的噪音穿透門板，如同無數細針紮進耳膜。是聲波武器！對方試圖讓他們失去反抗能力！
“從通風管道走！”周嶼低吼一聲，一把拉開牆角的通風口格柵，這是他早就預留的逃生通道。“去b計劃彙合點！”
蘇晴率先鑽入，林見清緊隨其後。就在周嶼也準備鑽入時，實驗室的門鎖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爆響——門被暴力破開了！
數道紅色的激光瞄準點瞬間在周嶼身上遊走！
千鈞一發之際，周嶼沒有選擇完全鑽入管道，而是將那個裝有全部證據的、偽裝成普通充電寶的加密存儲器，猛地塞進了林見清手中，然後用力將格柵推回原位，並從外部卡死！
“走！”他隔著格柵，對林見清發出最後的指令，眼神決絕。
林見清在黑暗狹窄的管道中，聽到了外麵傳來沉悶的擊打聲、儀器被推倒的碎裂聲，以及一聲短促的、被強行抑製的悶哼。
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但她沒有停下，拉著不知所措的蘇晴，在黑暗中拚命向前爬行。手中的存儲器滾燙，仿佛承載著周嶼所有的希望和重量。
管道出口通往舊館後方的一片灌木叢。兩人狼狽地鑽出，夜空下，校園依舊平靜，但遠處的警笛聲正由遠及近。
林見清顫抖著拿出手機，用最快的速度，按下了發送鍵。將那封關乎一切的郵件，傳向了《真相棱鏡》的加密服務器。
做完這一切，她癱坐在冰冷的草地上，望著實驗室的方向，那裡已被隱約的人影和閃爍的藍紅光包圍。
周嶼落在了“影子”手裡。
而她手中，握著反擊的唯一火種。
遠處，那艘停泊在公海的、名為“普羅米修斯之火”的科研船，在漆黑的海洋上，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光點。
但林見清知道，真正的戰爭，現在才真正開始。她不再是學生，不再是觀察者，而是被迫走入前線的……戰士。
她握緊了手中的存儲器，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我們會贏的。”她對著夜空，也是對不知身在何處的周嶼，輕聲立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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