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艇監聽站的冰冷空氣,似乎也無法降低三人從“數據墳場”帶回的、來自規則層麵的寒意。楚雅留下的信息如同烙印,灼燒著他們的思維。
“周期性編譯……外部接口……逆熵流……”周嶼反複咀嚼著這些詞彙,眼神銳利如手術刀,試圖剖開其下隱藏的邏輯,“如果‘搖籃’是一個旨在維持‘確定性’的係統,那麼‘逆熵’——混亂度的增加,確實是定位其‘外部’連接最理想的燈塔。但這意味著,我們需要在一個趨向秩序的世界裡,尋找天然的、持續性的‘混亂之源’。”
他調出存儲在獨立設備中的、所能收集到的全球異常現象數據,包括未被官方公開的奇異自然報告、無法解釋的能源波動記錄,甚至是一些被視為謠傳的超自然事件檔案。數據龐雜,真偽難辨。
“範圍太大,時間太短。”周嶼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眉頭緊鎖,“而且,‘清道夫’已經被驚動。我們暴露的風險正在指數級增加。”
林見清靠坐在鏽蝕的儀器旁,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有些奇異的變化。從“數據墳場”歸來後,她感覺那片冰冷的“信息海”與自身的融合似乎加深了一層。痛苦依舊,但某種“通透感”也開始顯現。她不再僅僅是被動地“看到”信息,而是開始能隱隱“理解”某些信息片段之間的因果鏈條和潛在關聯。
聽到周嶼的話,她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感知“沉入”周圍的環境信息場中。監聽站厚重的屏蔽減弱了外界的雜音,但也讓她更能專注於內部殘留的、微弱的曆史數據。
她的“目光”掠過那些老舊的設備,讀取著它們衰減的電磁場中記錄的、過去數十年的零星碎片——士兵的交談片段、雷達掃描的固定模式、某個維修人員在控製台角落無意刻下的日期……
這些信息看似無用,但在她此刻的感知中,它們如同散落的拚圖碎片。楚雅灌輸的關於“搖籃”協議、信息拓撲和因果建模的知識自動運轉起來,試圖將這些碎片置入一個更大的、關於科拉半島及其周邊區域的“信息曆史模型”中。
突然,幾段看似毫不相乾的信息碎片,在她的意識中碰撞,迸發出微弱的“火花”。
一段是來自監聽站日誌數據庫的殘片,提及多年前一次異常的、持續了數小時的“區域性通訊靜默”,原因不明,記錄語焉不詳。
另一段是她之前逃亡途中,無意間從某個廢棄氣象站設備中“讀取”到的、關於巴倫支海某片海域表層水溫與洋流模型的、極其細微且短暫的反常數據波動,與主流監測數據存在無法解釋的微小偏差。
還有一段,是她剛剛從周嶼調出的異常現象檔案中“瞥見”的、一則關於挪威北部偏遠漁村的古老傳說,提及一片被稱為“鬼海”的區域,指南針會失靈,船隻偶爾會報告看到“海市蜃樓”,但顯示的卻是完全陌生的海岸線。
這三者之間,在時空上存在模糊的關聯性。更重要的是,當林見清嘗試用楚雅知識中關於“逆熵”和“接口擾動”的理論模型去套用時,這些碎片的“信息特征”竟然呈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違背周圍環境“確定性”趨勢的微弱“不協調感”。
就像一幅完美拚圖中,幾塊顏色、形狀幾乎匹配,但內在紋理卻指向完全不同圖景的碎片。
“也許……不用全局搜索。”林見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沙啞,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虛點,仿佛在勾勒無形的脈絡,“我們可以……定位局部的‘信息傷疤’。”
周嶼和蘇晴立刻看向她。
“信息傷疤?”蘇晴輕聲問。
“係統運行……總會留下痕跡。尤其是……涉及‘外部’交互,或者……規則衝突的地方。”林見清努力組織著語言,嘗試將那種抽象的感知具體化,“這些痕跡……會像傷疤一樣,在信息層麵留下……難以完全愈合的‘扭曲’。它們可能表現為……無法解釋的自然異常、持續的邏輯矛盾點、或者……與周圍環境信息流向不符的……‘渦流’。”
她將自己捕捉到的那幾段信息碎片,以及它們之間那微弱的、“逆熵”式的關聯性,分享給了周嶼。
周嶼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陷入高速思考。他迅速將林見清提供的線索輸入分析程序,結合已有的地質、海洋、電磁場數據,進行交叉驗證和概率計算。
“邏輯鏈不完整,但指向性的概率……超出隨機範圍。”他得出了謹慎的結論,目光落在林見清身上,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你的能力,不再局限於實時信息的讀取和規則視覺化,開始涉及……跨時空的信息關聯與因果推演?”
林見清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它們……自己就連接起來了。像是有……看不見的線。”
這種不受控的、自發性的信息整合,讓她感到恐懼。她害怕有一天,這些“線”會徹底纏繞、覆蓋她屬於“林見清”的本來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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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握住她冰涼的手,傳遞著無言的支持。她能感覺到林見清意識中那片“海”正在變得更加深邃、更加活躍,但也更加危險。
“基於你提供的‘傷疤’坐標,結合曆史數據,有一個區域的異常概率最高。”周嶼將計算結果投射到簡易光幕上,指向巴倫支海靠近挪威邊境的一片海域,“這裡,符合‘區域性通訊靜默’、‘海洋數據異常’以及‘古老傳說’的交彙點。更重要的是,該區域的地下結構存在一個巨大的、未被完全探明的天然晶洞群,某種特殊的高密度結晶礦物可能對‘搖籃’的局部協議場產生持續的、微弱的乾擾,形成一道天然的‘信息迷霧’。”
他頓了頓,看向兩人:“那裡,可能就是‘逆熵流’的藏身之處,也是‘編譯核心’最有可能出現的地點之一。”
目標似乎明確了,但如何抵達並潛入那片被天然迷霧和潛在危險籠罩的海域,又是一個巨大的難題。他們缺乏交通工具,缺乏裝備,而且,“清道夫”的威脅如影隨形。
“我們需要資源,需要一個能避開‘建築師’直接監視的臨時行動基地。”周嶼冷靜地分析,“監聽站不能久留。”
就在這時,林見清的身體再次微微一僵。她感知到監聽站外部的信息場出現了一絲極其隱蔽的“擾動”。不是大規模的搜索,更像是一種……精準的“探針”,正在以極高的效率掃描著可能隱藏的“協議異常”。是“清道夫”的先鋒!
“它們來了……比預想的更快!”林見清急促地說道,“一種……細小的……掃描探針!”
周嶼臉色一沉,立刻開始銷毀所有可能留下線索的臨時設置。“從備用逃生通道走,立刻!”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撤離時,林見清猛地抬起頭,望向監聽站某個布滿陳舊管道的角落。在她的感知中,那裡有一道極其微弱、幾乎與背景噪音融為一體的、非“搖籃”協議體係的信息流,如同夜空中一顆即將熄滅的星辰,閃爍了一下。
那信息流的“頻率”……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安心的“溫暖感”,與她接觸過的“觀察者”、“清道夫”乃至“建築師”的印記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種……獨立的、中立的存在?
是陷阱?還是……
“等等!”她脫口而出,指向那個角落,“那裡……有彆的……東西!”
周嶼和蘇晴的動作瞬間停頓,警惕地望向林見清所指的方向。
幽暗的角落裡,隻有斑駁的鏽跡和沉默的管道。但在林見清異變的視野中,那裡仿佛有一扇看不見的、即將關閉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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