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蹲在青石板上,指尖撚起一點深褐色的粉末,湊到鼻尖輕嗅。鐵鏽混著草木的澀味鑽進鼻腔,她忽然想起祖父醫案裡夾著的那張殘頁——“鐵線藤,汁褐如鏽,性黏,善引地脈之氣,刻痕為引,可聚靈”。
“是鐵線藤汁。”她抬頭對星野說,手電光斜斜打在巷尾那麵不起眼的石壁上,照出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紋路看著雜亂,順著光仔細瞧,竟能連成半朵殘缺的墨蘭,與她玉佩上的花紋隱隱呼應。
星野用登山杖敲了敲石壁,回聲悶悶的。“是空的。”他壓低聲音,從背包裡摸出折疊鏟,“上次來查時,這石壁還實心得很。”鏟尖剛碰到刻痕,就聽“哢”的輕響,邊緣竟翹起一道指寬的縫,一股潮味混著藥香湧了出來。
林萱湊過來,指尖剛搭上石縫,就被沈眠拉住。“等等。”她從挎包裡翻出塊碎鏡片,借著月光往裡照——石壁後不是實心土,而是層薄薄的木板,板上隱約有東西在動,像是什麼細長的東西在爬。
“是鐵線藤的須。”沈眠認出那灰綠色的藤蔓,“這藤遇氣則活,剛才咱們說話帶起的風,怕是讓它醒了。”她摸出個小瓷瓶,倒出些白色粉末撒在石縫邊,“草木灰能鎮住它的氣脈。”
粉沫剛落,裡麵的響動就輕了。星野趁機用鏟柄撬開縫隙,木板“吱呀”一聲裂成兩半,露出後麵的窄道。手電光掃過之處,兩側石壁爬滿鐵線藤的須,那些刻痕裡的深褐汁液正順著藤蔓慢慢往上爬,在壁麵上暈出蜿蜒的紋路,像無數條細小的蛇。
“這路是新鑿的。”星野用鏟尖挑開一根藤蔓,底下的石頭泛著新鑿的白痕,“最多不超過三個月。”
沈眠注意到藤蔓纏繞的石壁上,刻痕比外麵更密,且隱隱組成字句。她湊近了看,手電筒的光圈裡,“玄”“藥”“聚”幾個字漸漸清晰。“是玄家的標記。”她指尖撫過那個“玄”字,忽然摸到刻痕深處有凸起,“這裡麵有東西。”
星野遞過一把小刀,沈眠小心翼翼地順著刻痕撬動,一塊巴掌大的石片“啪”地掉下來,露出裡麵的木盒。盒子上了鎖,鎖孔是朵蘭花紋,正好能塞進她玉佩的流蘇。
“哢噠”一聲,鎖開了。裡麵沒有金銀,隻有半本線裝書和個銅製藥爐。書皮寫著《玄氏藥錄》,翻開第一頁,墨跡帶著潮氣,像是剛寫不久:“三月初七,鑿石壁藏藥爐,引鐵線藤為衛,待有緣者取之。藤性烈,需以草木灰鎮,玉佩為匙……”
“有緣者?”林萱探頭過來看,忽然指著爐底,“這字!”銅爐底部刻著個“眠”字,筆畫裡嵌著細小的綠石,在光下閃著微光——和沈眠耳後那顆痣的顏色一模一樣。
這時,窄道深處忽然傳來“簌簌”聲,鐵線藤的須開始瘋狂扭動,那些深褐汁液流動得更快,竟順著石壁爬上了星野的褲腳。“不好!”沈眠抓起銅爐塞進背包,“它醒了,快走!”
星野用登山杖抵住石壁,林萱已經拽著沈眠往外退。跑出巷口時,沈眠回頭望了眼,那些刻痕裡的汁液竟漫出石壁,在暮色裡連成半朵墨蘭,與她玉佩上的花紋徹底合上。風卷著鐵線藤的澀味追出來,卻在觸到她背包裡的銅爐時猛地縮回,像被什麼燙到似的。
“這藥爐……”沈眠摸著背包,裡麵傳來輕微的震動,像有心跳。星野拍了拍她的肩:“先回去查醫案,這石壁後的東西,怕是和你祖父有關。”
月光爬上青石板,巷尾的石壁緩緩合攏,隻留下那些刻痕在暗處泛著微光,像隻眼睛,靜靜望著沈眠離去的方向。
沈眠攥緊背包帶,指節抵著銅爐的輪廓,那震動順著掌心往上竄,竟和自己的心跳漸漸同頻。星野已經快步走到巷口,正用手電往回看,光束掃過石壁合攏的縫隙,那裡的鐵線藤須像被燙過的絲線,蜷成一團,深褐汁液在石麵上洇出淡淡的印子,細看竟像行小字——“蘭開之時,爐鳴三聲”。
“記下了嗎?”星野回頭問,聲音壓得極低。林萱正用手機拍那些汁液印子,屏幕光照亮她緊繃的臉:“拍下來了,就是字跡太淡,得回去調對比度。”她頓了頓,忽然指著沈眠的背包,“你聽,爐子裡是不是有聲音?”
沈眠把耳朵貼上去,銅爐裡果然傳來“哢啦哢啦”的輕響,像有細小的東西在滾動。她剛想打開,星野立刻按住她的手:“彆碰!玄家的東西多半帶機關,剛才那鐵線藤就是護爐的陣眼,這爐子裡指不定藏著什麼後手。”
三人快步穿過窄巷,身後的澀味追了半截就停了,仿佛被無形的牆擋住。沈眠回頭望,隻見巷尾的月光忽然暗了暗,石壁上的刻痕像是活了過來,那些墨蘭紋路慢慢舒展,竟真的像半朵花在夜裡緩緩綻放。
“蘭開之時……”沈眠喃喃道,摸了摸耳後的痣,那裡不知何時泛起一陣熱意。星野已經走到前頭的岔路口,正對著路牌皺眉:“往哪邊走?左邊通老街,右邊是荒坡。”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林萱調出手機裡的照片,放大後,汁液印子的最後幾個字隱約能看清——“坡上有引”。“走右邊。”她把手機塞給沈眠,“你看這‘引’字的筆畫,像不像你玉佩上的流蘇紋路?”
沈眠接過手機,指尖劃過屏幕上的字跡,果然和玉佩流蘇的纏枝紋重合。背包裡的銅爐忽然“咚”地跳了一下,震得她胳膊發麻。“它在應!”她抬頭看向荒坡,那裡的雜草在夜風中搖搖晃晃,像有什麼東西在底下穿行。
星野從背包裡抽出折疊鏟握在手裡:“跟緊我,踩著我的腳印走。”他率先踏上荒坡,鏟尖時不時往草裡戳,每戳一下,就有幾株草猛地蔫下去,露出底下濕潤的黑土——那土色和銅爐的包漿竟有幾分相似。
沈眠踩著星野的腳印往上走,背包裡的震動越來越急,到坡頂時,銅爐突然“哐當”一聲撞在包底,像是在提醒什麼。她低頭看去,坡頂中央有塊半陷在土裡的青石板,板上的紋路和爐底的“眠”字嚴絲合縫。
“就是這了。”星野用鏟柄敲了敲石板,聲音空落落的。沈眠把銅爐放在石板中央,爐底的“眠”字與石板紋路對接的瞬間,周圍的草突然齊齊往兩邊倒,露出一圈圈隱藏的刻痕,像漣漪似的往遠處擴。
“蘭開了……”林萱指著遠處,夜色裡,荒坡下的石壁方向竟亮起淡淡的藍光,那半朵墨蘭紋路徹底舒展開,花瓣上的汁液像露珠似的滾落,在地上彙成細小的溪流,慢慢往坡頂流來。
銅爐忽然“嗚”地響了一聲,緊接著又是兩聲,正好三聲。沈眠感覺耳後的痣燙得厲害,伸手一摸,指尖沾了點黏黏的東西,湊到手電光下看,竟是和石壁汁液一樣的深褐色,隻是更清亮些,像融化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