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無儘的轟鳴與撕裂感中沉淪。仿佛被投入了攪動著破碎玻璃與岩漿的漩渦,每一寸魂體都在承受著超越極限的碾軋與灼燒。“織命者”最後的記憶,定格在那隻自菌核深處睜開的、漠然而饑餓的巨眼虛影,以及隨之而來的、足以湮滅靈魂的恐怖能量爆發。
……要死了麼……
……琥珀……對不起……
……大家……
然而,預想中的徹底湮滅並未到來。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清涼感如同滴入乾涸沙漠的水珠,悄然浸潤著他她即將消散的意識核心。
是……“織命神梭”……
在那場自毀式的衝擊中,並非隻有毀滅。神梭在爆發的最後一刻,將其積攢的、源自“萬象織機”與琥珀殘響的最本源的守護與織複之力,化作了一層極薄卻無比堅韌的光繭,在能量亂流吞噬一切的刹那,將“織命者”殘破的魂核緊緊包裹。
此刻,這層光繭正載著祂,在一條充滿了毀滅性能量餘波的、混亂的地下暗河中隨波逐流,不斷下沉。外界是足以撕裂魂鋼的恐怖亂流,光繭之內,卻維持著一片詭異的、與世隔絕的絕對寂靜。
“織命者”感覺自已像一枚進入休眠的種子,意識模糊,無法思考,隻能本能地感受著那絲清涼的能量如同最耐心的織工,以緩慢到令人絕望的速度,一針一線地縫補著祂支離破碎的魂體。痛苦並未消失,卻變得遙遠而麻木。他她能“看”到,自已的魂體如同破碎的瓷器,被無數瑩白的光絲纏繞、拚接,裂痕深處,有點點新生的、微弱的光芒在艱難地萌發。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光繭之外是永恒的能量風暴,光繭之內是永恒的修複與沉睡。
偶爾,在深度沉眠的間隙,會有一些光怪陸離的碎片湧入他她近乎停滯的意識:
有時是琥珀那悲傷而決絕的眼神,以及那句“……網絡……活著的……陷阱……”的警示,如同夢魘般反複回響。
有時是那隻自菌核深處睜開的冷漠巨眼的虛影,帶著一種俯視螻蟻般的、令人靈魂凍結的審視感。
更多的時候,則是一片空白,唯有神梭傳來的那絲不絕如縷的守護意念,提醒著他她依舊“存在”。
修複的過程,不僅是魂體的重組,更像是一場被動的、強製性的過濾與淨化。母巢毒瘴的侵蝕、菌核毀滅能量的汙染、乃至之前頻繁切換皮囊留下的隱患……所有這些雜質,都在神梭之力的引導下,被一點點剝離、排出。過程如同刮骨療毒,即便在無意識中,亦能感受到一種源自本能的、細微的戰栗。
不知沉淪了多久,某一天如果這個地方還有“天”的概念的話),“織命者”模糊地感覺到,外界的能量亂流似乎逐漸平息了。光繭不再劇烈顛簸,而是緩緩地、輕輕地落在了一片相對“堅實”的所在。
緊接著,一股與母巢的腐敗、混亂截然不同的能量氣息,開始極其微弱地滲透進光繭。這股氣息異常精純,帶著一種古老的死寂、厚重的沉澱感,仿佛億萬年未曾被攪動的深海淤泥,雖然缺乏生機,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穩定”。
這種“穩定”,對剛剛從狂暴亂流中逃脫的魂核而言,無異於最好的安撫。
光繭的修複速度,似乎也因此加快了一絲。
又是漫長的等待。
終於,當“織命者”的意識重新凝聚到能夠進行簡單思考的程度時,他她“看”到,包裹著自已的瑩白光繭已經變得十分稀薄,如同蟬翼,幾乎透明。魂體上那些最致命的裂痕已然愈合,雖然依舊布滿了蛛網般細密的、需要漫長時間才能撫平的痕跡,但至少……不再瀕臨崩潰。一股久違的、微弱卻真實的“力量感”,重新在魂核深處緩緩流淌。
他她嘗試著,極其輕微地動了動“手指”。
光繭隨之蕩漾開一圈柔和的漣漪。
他她緩緩地、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
透過稀薄的光繭,他她看到了外麵的景象——
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沒有上下左右,沒有星辰日月,隻有一種絕對的、令人心悸的虛無與寂靜。然而,在這片虛無之中,卻懸浮著無數細小如塵埃、散發著各色微光的能量顆粒,它們如同宇宙誕生之初的星雲,緩慢地、永恒地飄蕩、旋轉著。他她所在的光繭,正靜靜地懸浮在這片能量星雲的邊緣,如同大海中的一粒沙。
這裡……是哪裡?
母巢之下?還是……某個完全不同的空間夾縫?抑或是……“織命神梭”在最後關頭,強行開辟出的一條生路儘頭?
未知。但至少,暫時……安全了。
“織命者”感受著魂體內那雖然微弱卻真實不虛的力量,又看向手中那枚因為耗儘力量而變得黯淡無光、布滿細微裂紋的“織命神梭”,心中百感交集。
還活著。
但代價,慘重無比。琥珀殘響落入敵手,神梭受損,自身實力十不存一。而前路,依舊是一片迷霧重重的未知。
他她緩緩握緊了神梭。梭身傳來一絲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動,仿佛在回應。
活著,就有希望。
就必須,繼續走下去。
他她開始緩緩吸收周圍虛無中那些飄蕩的、精純而平和的能量顆粒,如同久旱的禾苗汲取著甘霖,準備著下一次的……蛻變與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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