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市的雨下到第三天，終於有了點要停的意思。清晨的光透過雲層縫隙漏下來，在出租屋的窗玻璃上暈開一片模糊的暖黃，卻照不透屋裡那股揮之不去的冷。林劫坐在舊沙發上，麵前的三塊屏幕亮了整整一夜，屏幕光映在他眼底，像兩團疲憊的火。
中間的屏幕還停留在張澈的數據殘骸界麵——那些被“清理者”刪得七零八落的日誌，經過他一夜的修複，終於拚湊出半條完整的線索。他指尖在鍵盤上敲了敲，調出一條加密的資金流水，是“誠達貿易”給張澈轉賬前的最後一筆記錄：收款方不是個人，是一個叫“啟元生物科技”的公司賬戶，金額五十萬，備注是“蓬萊樣本采集費”。
“啟元生物……”林劫低聲念出這個名字，指尖懸在屏幕上。這個公司他之前查過，表麵上是做生物醫療設備的，注冊地址就在龍穹科技總部副樓，當時隻當是普通的關聯企業，現在看來，根本就是“蓬萊計劃”的外圍爪牙。
他點開左邊的屏幕，調出“啟元生物”的工商信息。法人是個查無此人的虛擬身份，監事欄裡卻藏著一個熟悉的名字——王浩。
林劫的瞳孔猛地收縮。原來王浩不止是收了五萬塊的“棋子”，他還是“啟元生物”的監事，直接參與“蓬萊計劃”的外圍運作！之前查王浩的資料時，他故意隱藏了這個身份，隻對外顯示“數據挖掘部門主管”，這份刻意的隱瞞，比那五萬塊更能說明問題。
“好一個完美雇員。”林劫嗤笑一聲，指尖在鍵盤上翻飛，開始深挖王浩和“啟元生物”的關聯。他破解了“啟元生物”的內部服務器比想象中容易，防火牆用的還是三年前的舊版本，像是故意留了後門），調出了近半年的業務記錄——哪裡是什麼生物醫療，全是“樣本采集”“數據標注”“意識模型訓練”的記錄，每個記錄後麵都跟著一串公民id，林雪的id赫然在列，標注是“異常樣本07”。
林劫的指節瞬間捏得發白。屏幕上的“異常樣本”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睛疼。他想起之前在張澈家聽到的“蓬萊計劃”，想起“清理者”說的“變量該被清除”，原來林雪不是“撞見秘密”，是被當成了“異常樣本”，從一開始就被盯上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往下看。記錄裡還提到了“數據傳輸節點”——城東的數據中心，就是張澈之前負責的區域。原來張澈修改交通參數，根本不是為了“滅口”那麼簡單，是為了讓那輛重型卡車準時撞上出租車，確保林雪的“樣本”能被及時回收，送到“啟元生物”做後續處理。
“一環扣一環。”林劫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之前以為這隻是簡單的“收錢辦事滅口”，現在才知道，這是一個精密到可怕的係統：“啟元生物”負責找“樣本”，王浩負責提供公民數據，“清理者”負責下達指令，張澈負責執行，最後再把張澈滅口——每個人都是鏈條上的一環，缺一不可。
他點開右邊的屏幕，調出王浩的權限記錄。這一次，他用了更高級的破解算法，直接繞過了龍穹科技的表層防火牆。記錄顯示，王浩的權限遠不止“數據挖掘主管”——他能直接訪問龍吟係統的“生物特征數據庫”，包括公民的腦波圖譜、情緒標記、甚至是早期意識掃描數據，這些數據每天都會定時傳輸到“啟元生物”的服務器，再由“啟元生物”彙總後，發送到一個更隱秘的ip地址——查不到歸屬地，隻知道位於城市地下深處。
“蓬萊計劃的核心節點……”林劫盯著那個ip地址，眼神冷了下來。這個地址他之前在張澈的網絡殘留裡見過一次，當時以為是垃圾數據，現在看來，是通往真相的關鍵。
他繼續往下翻，在權限記錄的最後，發現了一條更驚人的信息：王浩在三個月前，申請過一次“稷下數據中心”的臨時訪問權限，訪問理由是“數據備份”，實際訪問內容卻被加密了。而“稷下數據中心”，是龍吟係統的核心數據樞紐，也是他之前想入侵卻失敗的地方。
“原來王浩才是關鍵。”林劫靠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冷水喝了一口。水很涼，卻壓不住心裡的火氣。張澈隻是個被推到前台的棋子，王浩才是深入“蓬萊計劃”的核心人物，他不僅提供數據，還能接觸到核心數據中心，甚至可能知道“宗師”的存在。
就在這時，屏幕右下角彈出一個窗口——是安雅發來的加密消息，附了一個文件：“王浩的私人通訊記錄，昨晚剛破解的，裡麵有你要的‘鏈接’。”
林劫趕緊點開文件。裡麵是王浩和“清理者”的加密通訊記錄，用的不是張澈那種普通加密協議，而是軍用級彆的“暗網協議”，難怪之前一直沒查到。通訊內容不多，卻字字誅心：
“03號樣本已回收，數據傳輸正常。”
“張澈已處理，無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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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需向‘稷下’傳輸新一批意識模型，準備好權限。”
“蓬萊07的意識碎片已送至‘彼岸花’，待銷毀。”
“彼岸花”——這個詞林劫之前在張澈的備忘錄裡見過，當時以為是隨便寫的，現在看來，是“蓬萊計劃”儲存意識碎片的數據庫！林雪的“數字殘影”，竟然被送到了那裡，還等著“銷毀”！
林劫的手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他想起之前在張澈家聽到的“我不是故意的”，想起張澈兒子的畫，想起林雪最後發的朋友圈——這些畫麵和屏幕上的文字重疊在一起，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的心臟。
他關掉通訊記錄，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更深層的鏈接”：啟元生物王浩稷下數據中心彼岸花數據庫宗師，這條鏈條像一張巨大的網，把林雪、張澈，還有無數像他們一樣的“樣本”都網在裡麵，掙紮不得，最後隻能被“清理”。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林劫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聲音很啞，卻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堅定。他之前的複仇，隻是針對“棋子”，現在，他要掀翻這張網，要找到“網”後麵的人，要讓“蓬萊計劃”曝光在陽光下，要讓所有被當成“樣本”的人，都能得到一個說法。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硬盤，把王浩的通訊記錄、啟元生物的業務記錄、稷下數據中心的權限記錄，還有“彼岸花”數據庫的線索，都一一存了進去。硬盤變得更重了，不僅是數據的重量，還有真相的重量，還有無數無辜者的希望。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雨後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在臉上，讓他清醒了不少。樓下的街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自動駕駛出租車在路邊停下，載著乘客駛向遠方。瀛海市還是那個繁華的城市，可林劫知道，在這繁華背後，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罪惡。
他拿出改裝手機，給安雅回了一條加密消息：“查‘彼岸花’數據庫的位置，還有王浩下周去‘稷下’的具體時間，代價你開。”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來時，林劫靠在窗邊，看著遠處的龍穹科技總部——那座高聳入雲的大樓，像一頭冰冷的巨獸，吞噬著無數人的隱私和生命。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王浩比張澈更狡猾，“蓬萊計劃”比他想象的更恐怖，“宗師”也可能就在暗處盯著他。
可他沒得選。為了林雪，為了張澈那個還不知道真相的兒子，為了所有被當成“樣本”的人，他必須走下去，必須找到那條“最深層的鏈接”，然後，親手斬斷它。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亮，終於穿透了雲層，照在林劫的臉上。他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的溫度——這是林雪最喜歡的陽光，也是他一直想守護的東西。
“等著我，雪兒。”林劫輕聲說，“我會找到真相，會讓他們為你償命，會讓這座城市，重新變得溫暖起來。”
他關掉窗戶，回到沙發上，重新點開王浩的資料。這一次，他的眼神裡沒有了猶豫，沒有了掙紮，隻有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堅定。更深層的鏈接已經找到，接下來，該輪到他，給這條鏈條，畫上一個句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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