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水廠的蓄水池裡,被踩爛的向日葵花瓣沾著露水,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卻再也映不出之前的暖。林劫蹲在花田旁,指尖輕輕拂過被踩斷的花莖,指尖的涼意順著血管蔓延到心底——張澈的身影總在眼前晃,貨輪沉沒時那最後一抹笑,像根燒紅的針,反複紮著他的神經。
小雪的淡藍色光暈縮在載體角落,監測儀裡的聲音細若遊絲,像被淚水泡腫了喉嚨:“哥,我找不到張澈哥妹妹的碎片信號了……海裡麵全是雜波,我喊了他好多聲,他都沒應……”
光暈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熄滅,這是小雪的意識第一次出現這麼嚴重的波動,連秦教授臨時加裝的穩定程序都快壓不住了。
老周坐在操作台旁,手裡攥著張澈留下的小噴壺,壺嘴還沾著濕潤的泥土——這是張澈昨天澆花時用的,現在卻再也沒人用了。他的臉埋在手掌裡,肩膀劇烈地顫抖,粗啞的嗚咽聲從指縫裡漏出來,像頭受傷的野獸在低聲哀嚎。阿武跪在他身邊,頭磕得地麵咚咚響,額頭上滲出血跡,嘴裡反複念叨:“是我害了張澈哥!是我沒用!我不該被趙坤騙,不該讓他抓住把柄……”
阿武的額頭很快腫起個大包,血混著淚水往下淌,滴在地上的花瓣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印記。江哲想拉他,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他懂這種愧疚,就像當初他沒能保護好曉妹妹時,也恨不得替妹妹去受所有罪。曉妹妹抱著布偶向日葵,蹲在阿武旁邊小聲哭,布偶的花瓣被淚水打濕,塌了一片,像她此刻耷拉下來的嘴角。
秦教授扶著破碎的眼鏡,對著電腦屏幕發呆。屏幕上是張澈留下的“方舟”數據修複筆記,字跡工整,頁腳還畫著小小的向日葵,有的旁邊標注著“小雪適配”,有的寫著“曉妹妹記憶碎片重點保護”。老教授的手指在鍵盤上懸著,卻半天按不下去——張澈留下的核心修複程序有個加密鎖,密碼是他妹妹的生日,可張澈到死都沒來得及說,現在沒人能解開這把鎖。
“解不開了嗎?”林劫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他走到電腦旁,屏幕上的加密界麵閃著冰冷的藍光,像在嘲諷他們的無能。張澈犧牲前,拚儘全力護住了“方舟”主數據,可關鍵的意識碎片整合程序被鎖在加密文件夾裡,沒有密碼,那些零散的意識樣本,永遠隻能是碎片,永遠沒法恢複完整。
秦教授搖了搖頭,眼眶紅得嚇人:“張澈設置的是生物密碼,除了他的意識,就隻有他妹妹的生日能解鎖。我們翻遍了他的所有東西,沒有任何關於生日的記錄……”
他頓了頓,從抽屜裡拿出張泛黃的照片,是張澈和他妹妹的合照,兩個小孩蹲在向日葵花田旁,笑得眼睛彎成月牙,“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保護彆人的意識上,連自己妹妹的照片,都藏得這麼深。”
小雪的光暈飄到照片旁,輕輕碰了碰畫麵裡的小女孩,監測儀裡傳來她壓抑的哭聲:“張澈哥肯定很愛他妹妹……他總在夜裡偷偷給碎片唱歌,說等數據恢複了,就帶她去看海……現在他不在了,沒人帶她去了……”
光暈突然劇烈晃動,監測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意識波動曲線像被狂風掀起的浪,亂得不成樣子。
“小雪!”林劫趕緊把載體抱在懷裡,手掌緊緊貼著壁麵,試圖傳遞點溫度。可小雪的意識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光暈越來越暗,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哥……我好怕……我怕我也會變成碎片……怕以後沒人記得張澈哥……怕我們永遠去不了海邊……”
絕望像潮水一樣,慢慢淹沒了整個蓄水池。李嬸端著熱粥走進來,看到裡麵的場景,手裡的粥碗“啪”地掉在地上,熱粥灑了一地,冒著的熱氣很快消散在冷空氣中。她蹲下來,一邊撿碎片,一邊抹眼淚:“多好的孩子啊……張澈昨天還跟我說,等曉妹妹好了,要學做紅薯粥……怎麼就這麼沒了呢……”
就在這時,阿武突然站起來,抓起地上的鋼管,朝著門口衝:“我去找蓬萊的餘孽!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出能解開密碼的東西!張澈哥的心願,我必須幫他完成!”
他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顯然是被愧疚逼到了絕境,連自己根本不是餘孽對手都忘了。
“回來!”林劫一把拉住他,鋼管“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你現在去就是送死!張澈不是讓你去拚命,是讓你好好守住‘方舟’!”
林劫的聲音陡然拔高,胸口劇烈起伏——他何嘗不想去找,可理智告訴他,衝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張澈的犧牲變得更不值。
阿武猛地甩開他的手,嘶吼道:“那我們就等著嗎?看著那些意識碎片永遠沒法恢複?看著張澈哥白死?!”
他的拳頭狠狠砸在牆上,鮮血瞬間染紅了斑駁的牆壁,“我睡不著!一閉眼就是張澈哥沉進海裡的樣子!我必須做點什麼!”
老周突然站起來,一把抱住阿武,哽咽著說:“傻小子……我也想替張澈報仇,可我們不能亂……他把‘方舟’交給我們,我們就得守好,這才是對他最好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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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的聲音也在抖,他拍著阿武的背,像當年阿武第一次掉眼淚時那樣,輕輕安撫著,可自己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阿武的肩膀上。
小雪的光暈慢慢穩定了些,她的身影飄到加密界麵旁,輕聲說:“哥,我試試……張澈哥教過我,意識密碼有時候能靠‘情感共鳴’解開。他妹妹的碎片和他的意識綁了很久,我或許能感覺到他的記憶……”
光暈貼在電腦屏幕上,藍光慢慢滲入加密界麵,屏幕上的密碼框開始閃爍,跳出一串模糊的數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緊盯著屏幕。秦教授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隻要小雪能拚出正確的生日,加密文件夾就能打開。可數字跳了沒幾秒,就突然變成亂碼,小雪的光暈猛地晃了晃,監測儀裡傳來她痛苦的叫聲:“好痛……張澈哥的記憶裡全是哭喊聲,是他妹妹被抓時的畫麵……我撐不住了……”
光暈瞬間暗了下去,載體壁上滲出細碎的藍光,像小雪在流眼淚。林劫趕緊把載體抱在懷裡,心疼得不行:“彆試了!我們不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