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局臨時羈押室的燈光慘白刺眼,林劫坐在金屬長椅上,指尖反複摩挲著掌心的舊疤痕——那是三年前救小雪時,被蓬萊的電磁鎖燙傷的。走廊裡傳來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節奏利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刀。
“林劫,秦教授。”門被推開,進來的女人穿著一身乾練的藏藍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左胸前彆著枚獬豸造型的徽章,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冷光。她手裡拿著個黑色文件夾,目光掃過兩人時,沒有尋常官員的敷衍,反而透著股手術刀般的銳利,“我是特彆調查組的沈硯,負責孫建軍勾結蓬萊的案子,還有‘方舟’數據的合規審查。”
獬豸,傳說中辨是非、明善惡的神獸。這枚徽章彆在沈硯身上,像一種無聲的宣告。秦教授扶了扶新配的眼鏡,從隨身的帆布包裡掏出備份u盤:“沈警官,這裡麵是‘方舟’的核心數據,還有蓬萊做意識實驗的完整證據,包括孫建軍簽字的抓捕名單。”
沈硯接過u盤,沒有立刻查看,反而將文件夾放在桌上,抽出幾張照片推到兩人麵前。照片上是幾個穿著蓬萊白大褂的人,圍著一台精密儀器,儀器裡隱約能看到意識載體的輪廓。“這是三年前,蓬萊‘宗師’係統的秘密實驗基地,”她的聲音平穩,卻帶著穿透力,“我們查到,除了孫建軍,還有更高層的人在給蓬萊提供庇護,他們的目的,是想把‘方舟’數據改造後,用於城市安防的‘全民意識監控’。”
林劫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節泛白。全民意識監控——這比蓬萊的實驗更可怕。蓬萊隻是抓邊緣人做樣本,而這個計劃,是要把所有人的情感、記憶、隱私,都變成可以操控的數據,人性在這種監控下,隻會慢慢被磨成沒有棱角的木偶。
“沈警官,你說的獬豸,到底是來斷案的,還是來搶數據的?”老周從門外走進來,手裡還提著給林劫帶的熱粥,語氣裡滿是警惕。他見過太多披著正義外衣的蛀蟲,孫建軍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實在沒法輕易相信這位突然冒出來的特彆調查官。
沈硯沒有生氣,反而從文件夾裡抽出另一張紙,上麵是密密麻麻的簽名。“這是我提交的辭呈備份。”她平靜地說,“如果‘方舟’數據最終被用於監控計劃,我會立刻辭職,將所有證據公開。獬豸辨善惡,不會因為權力就模糊了是非,我沈硯也不會。”
她的目光落在林劫懷裡的載體上,小雪的淡藍色光暈正悄悄探出來,像隻好奇又警惕的小獸。“這個意識樣本,就是小雪吧?”沈硯的語氣柔和了些,“我查過檔案,她是第一個成功從‘宗師’係統裡逃脫的完整意識,也是蓬萊‘異常樣本’名單的第一位。”
小雪的光暈晃了晃,監測儀裡傳來她軟乎乎的聲音:“你……你會不會把我當成實驗品?之前的孫警官,就想把我帶回去研究。”
沈硯搖了搖頭,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屏蔽器:“這是私人定製的,能擋住所有非法掃描,比你們之前用的改裝版穩定得多。”她把屏蔽器放在桌上,“我來,不是為了抓誰,是為了給那些被蓬萊傷害的人,一個真正的公道。孫建軍隻是冰山一角,我要的,是掀翻整座冰山。”
這時,羈押室的門被敲響,李警官探進頭來,臉色有些凝重:“沈隊,孫建軍不肯開口,還說要是見不到他的‘老領導’,就什麼都不會說。而且……剛才局裡接到通知,說‘方舟’數據涉及國家安全,要轉交給保密局處理。”
“保密局?”秦教授猛地站起來,“那就是羊入虎口!他們和蓬萊的高層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沈硯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我早就料到了。孫建軍背後的人,是前監管局副局長趙承安,他當年一手推動了‘宗師’係統的落地,現在又想靠‘方舟’東山再起。”她拿起文件夾,“跟我來,我們去會會孫建軍。有些老虎,得用對了方法,才能讓他開口。”
林劫抱著小雪的載體,和老周、秦教授一起跟在沈硯身後。羈押室的走廊很長,兩側的房間裡傳來零星的嘶吼和哭喊,大多是被抓的蓬萊殘餘。路過其中一間時,裡麵的人突然撲到鐵門上,對著沈硯大喊:“沈硯!你彆得意!趙局不會放過你的!當年你父親的事,你真以為是意外嗎?”
林劫明顯感覺到沈硯的腳步頓了一下,後背的肌肉瞬間繃緊。她沒有回頭,隻是攥緊了手裡的文件夾,指節泛白。等走遠了,秦教授才低聲問:“沈警官,你父親……”
“我父親是前科技倫理審查官。”沈硯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堅定,“三年前,他發現了趙承安和蓬萊的勾結,準備舉報時,卻在實驗室‘意外’身亡,對外宣稱是操作失誤。”她摸了摸胸前的獬豸徽章,“我進調查組,就是為了查清父親的死因,也是為了守住他當年沒守住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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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枚獬豸徽章,原來不僅是職責的象征,更是一場跨越三年的複仇與堅守。林劫心裡的警惕,悄悄鬆動了些——他太懂這種為親人追尋真相的滋味,那種執念,足以讓人對抗所有黑暗。
孫建軍被關在最裡麵的羈押室,看到沈硯進來,立刻換上一副有恃無恐的嘴臉:“沈隊,彆白費力氣了。趙局很快就會來撈我,到時候你們誰都彆想好過。”他靠在牆上,雙手抱胸,完全沒有階下囚的狼狽。
沈硯沒有說話,隻是將一張照片拍在他麵前的桌上。照片上是個年輕女孩,笑容燦爛,胸前也彆著枚小小的獬豸徽章。“這是我父親當年救下的意識樣本,”沈硯的聲音冷得像冰,“她的父母都被蓬萊做成了實驗體,父親把她藏在鄉下,才保住了她的意識。你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嗎?”
孫建軍的眼神閃了一下,沒有說話。
“她去年冬天,被趙承安的人找到,意識被強行抽取,做成了‘宗師’簡化版的‘鑰匙’。”沈硯的聲音陡然拔高,“你簽字抓捕的那些人裡,有老人,有孩子,他們本該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卻被你們當成了數據、當成了武器!你晚上睡得著覺嗎?”
孫建軍的身體開始發抖,之前的囂張蕩然無存。他突然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嗚咽聲:“我沒辦法……趙承安抓了我女兒,他說我不配合,就把我女兒的意識也變成樣本……我也是被逼的……”
林劫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親情被脅迫,和當初的江哲、阿武一樣。這些人或許有錯,但真正的惡魔,是那些把親情當成籌碼,把人性當成工具的權力掌控者。
沈硯沒有停下,繼續拋出證據:“趙承安早就把你女兒轉移到了海外,他根本沒想過放她回來。他給你的,從來都是假的定位和假的視頻。”她把一份海外資產證明推過去,“這是他用蓬萊的黑錢,給你女兒買的‘安全屋’,其實是座鍍金牢籠,裡麵全是監控設備。”
孫建軍抓起資產證明,手指抖得不成樣子。當看到文件上女兒的簽名是偽造的時,他終於崩潰了,癱坐在地上,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我不是人……我害了那麼多人,也害了我女兒……”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沈硯遞給他一張紙巾,“說出趙承安和蓬萊勾結的所有細節,還有他藏‘全民意識監控’核心設備的地方。我向你保證,隻要你配合,我一定把你女兒救回來。”
獬豸的側寫,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審判,而是對人性的洞察與救贖。沈硯沒有用刑,沒有威脅,隻是戳破了趙承安的謊言,喚醒了孫建軍心底僅存的良知。
孫建軍抹掉眼淚,開始斷斷續續地交代。他說趙承安的核心設備藏在城郊的廢棄天文台裡,那裡曾經是蓬萊的信號中轉站,後來被趙承安改造成了秘密基地。他還交代了趙承安的資金流向、聯絡方式,甚至包括當年沈硯父親“意外”身亡的真相——是被趙承安的人篡改了實驗設備的參數,偽裝成操作失誤。
“還有‘海之錨’。”孫建軍突然想起什麼,趕緊補充,“趙承安一直在找這個裝置,說那是銷毀‘方舟’數據的終極武器,藏在海邊的老燈塔裡,密碼是林劫父母的生日。”
林劫的心臟猛地一跳。父母的生日,他一直記在心裡,卻沒想到會是“海之錨”的密碼。他終於明白,父母當年留下的“海之錨”,不是要銷毀數據,而是怕數據落入壞人手中,留下的最後一道防線。
走出羈押室時,天色已經暗了。沈硯站在走廊的窗戶旁,看著外麵的萬家燈火,指尖輕輕摩挲著獬豸徽章:“我父親當年說,科技的本質是守護,不是傷害。可總有人,把權力當成刀,把技術當成刃,去切割那些最弱小的人。”
“我們跟你一起去天文台。”林劫突然開口,“趙承安老奸巨猾,你的人未必能對付他的意識乾擾設備。小雪能乾擾他的係統,我們也能幫上忙。”
老周也立刻附和:“對!我們跟你去!張澈的仇,還有那麼多被傷害的人,總得有個了斷!”
秦教授推了推眼鏡,笑著點頭:“我已經破解了張澈留下的加密程序,‘方舟’數據現在多了一層‘情感鎖’,就算趙承安拿到,沒有小雪的意識授權,也根本用不了。”
小雪的光暈從載體裡飄出來,對著沈硯晃了晃:“沈姐姐,我能幫你!我能感覺到那些壞設備的信號,像小蟲子一樣,我一碰到它們,它們就失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