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像一層薄紗，輕輕覆在山莊木屋的青瓦上，簷角凝結的露珠在曦光中閃爍著細碎的銀輝。我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時，帶著鬆針清香的山風正卷著幾片金黃的銀杏葉掠過門檻，在泥地上打著旋兒。灶膛裡的餘燼還泛著暗紅，鐵鍋裡溫著的小米粥咕嘟著細小的氣泡，混著蒸紅薯的甜香漫過整個堂屋。小蝶蜷縮在被窩裡的身影在窗紙上投下柔和的輪廓，發間彆著的那支野山桃枝，是前日我從後山折來給她簪發的，此刻正隨著她均勻的呼吸微微顫動。
我蹲在灶台前添柴，火舌舔舐著鐵鍋的聲響裡，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回頭時，小蝶正赤著腳踩在微涼的木地板上，身上鬆鬆垮垮套著我的粗布褂子，過長的袖子垂到手腕，露出半截瑩白如玉的小臂。她走到我身邊，伸手從竹籃裡拈起一塊烤得焦黃的紅薯，指尖剛碰到滾燙的薯皮就慌忙縮回去，卻又忍不住用指尖輕輕戳著，像隻好奇的小鬆鼠。當心燙。我握住她的手腕，將紅薯在粗布上擦了擦遞到她唇邊，看著她小口小口咬著，唇角沾著的薯泥被晨光染成暖金色。
飯桌上，小蝶捧著粗瓷碗小口喝著粥，忽然抬起頭看我，睫毛上還沾著細碎的粥沫。你今日要去砍柴？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尾音微微上揚，像山澗裡跳躍的溪流。我點頭時，她忽然伸出小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掌心的溫度比粥碗還要燙。那你早些回來。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我虎口處的老繭，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跡，山上的霧氣重，你......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眼圈卻悄悄紅了，像春日裡被晨露打濕的山櫻。
我替她擦去眼角的濕意，指腹觸到她微涼的臉頰時，她忽然湊過身，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個帶著紅薯甜味的吻。那觸感輕得像羽毛拂過，卻讓我心口猛地一燙，仿佛有團火苗順著血管蔓延開來。她咯咯笑著躲開我揚起的手，發梢掃過我的鼻尖，帶著山野草木的清香。快去吧，她推著我的後背往門口走，早去早回，我給你留著晚飯。木門在身後關上時，我聽見她在屋裡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調子輕快得像山雀在枝頭跳躍。
晨光穿過層疊的枝葉，在青石小徑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我扛著柴刀走在山道上，露水打濕了褲腳，帶著清冽的寒意。遠處的山巒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像水墨畫裡暈開的墨痕，幾隻早起的山雞撲棱著翅膀從灌木叢中飛出，留下一串清脆的鳴叫。我想起小蝶方才踮腳吻我的模樣，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連肩上的柴刀似乎都輕了幾分。
走到半山腰的砍柴處時，日頭已經升得很高了。我放下柴刀開始劈柴，斧頭落下的悶響在山穀裡回蕩。鬆木的清香混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心曠神怡。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窸窣的響動，我猛地回頭，卻看見一隻毛茸茸的小鬆鼠正蹲在不遠處的石頭上，抱著鬆果好奇地打量我。我衝它笑了笑，它卻受驚似的竄進了樹林，隻留下一條蓬鬆的大尾巴在枝葉間一閃而過。
砍夠了柴禾，我背起半捆木柴往山雞常出沒的山穀走去。剛走到一片開闊的草地，就聽見一陣撲棱翅膀的聲音。我屏住呼吸，悄悄撥開身前的灌木叢，隻見三隻色彩斑斕的山雞正在啄食草籽。我彎弓搭箭，瞄準其中最大的那隻，弓弦輕響，羽箭如流星般射出，精準地命中了山雞的翅膀。另外兩隻受驚飛起，很快消失在樹林深處。我走上前撿起那隻山雞，它的羽毛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溫熱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背著柴禾和山雞往回走時，日頭已經開始西斜。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將雲朵染成了絢爛的金紅色。遠遠望見木屋的輪廓時，我加快了腳步，心裡想著小蝶有沒有乖乖待在家裡，有沒有偷偷跑到後山去玩。走到院門口，看見木門虛掩著，裡麵透出溫暖的燈光。我推開門，看見小蝶正坐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頰，像熟透的蘋果。聽見動靜，她回過頭，眼睛亮得像盛滿了星光。你回來啦！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邊，幫我卸下背上的柴禾，鼻尖卻忽然湊到我懷裡的山雞旁，好香呀，今晚可以喝雞湯了！
我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有她在身邊，連山裡的風都帶著甜味。夜色漸濃，木屋裡的燈光在山穀中顯得格外溫暖，像是茫茫黑暗中一盞永不熄滅的燈塔。我知道，隻要有她在，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我都能勇敢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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