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薄紗垂落時,我蜷縮在石縫深處被灼痛驚醒。昨夜星辰仍釘在穹頂裂痕處,此刻卻化作淡青色霧靄,仿佛被無形的手揉碎在天幕邊緣。洞外傳來黏稠的悶響,似巨獸咀嚼腐肉,又像深海巨蚌開合時帶起的泥漿翻湧——共工正用布滿青鱗的手掌捶打五色土,每一次擊打都震得山巔碎石簌簌滾落,幾塊擦著我的耳際墜入深淵,在岩壁上撞出火星四濺的裂響。
我扒開擋眼的碎石,眯眼望向洞外。女媧的蛇尾掃過岩層,鱗片與石英摩擦迸出細碎金芒,空氣中浮著血鏽與腐殖質的腥氣,像是千萬具被天火焚儘的屍骸在雨後腐爛的惡臭。她的長發垂落肩頭,發梢沾著未乾的泥漿,隨動作甩出半透明弧線,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暈,宛如將彩虹揉碎了撒在風裡。共工的脊背弓成危險的弧度,肌肉在青灰色皮膚下隆起,像蟄伏在山巒中的惡龍;他每捶打一次,掌心便滲出暗紅黏液,混著五色土碎屑,在岩壁上留下蚯蚓般的血痕。
還不出來?女媧突然轉頭,瞳孔裡遊動著銀河碎光,仿佛將整個夜空揉進了眼眸,天漏得比我們想的更厲害。我低頭看自己沾滿泥垢的手——昨夜逃難時被荊棘劃破的傷口仍在滲血,與五色土混成暗褐色痂。我抓起半塊燧石,踉蹌著爬出石縫,這才發現那些竟在蠕動。赭紅色黏土裹著未化儘的龍角碎末,偶爾凸起尖銳棱角,又被共工泛著青筋的拳頭砸平;青灰色泥塊嵌著半片鳳凰羽,隨捶打發出細微鳴叫,像被困在泥沼中的幼鳥在掙紮。
彆碰那些發光的。共工突然開口,抬起沾滿泥漿的手,指節處裂著血口,那是天火灼燒後的魂魄,沾了會蝕骨。我下意識縮手,卻見女媧已蹲下身,指尖輕觸一團泛著幽藍光芒的泥塊。那泥塊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驚得她猛地縮回手,蛇尾在岩壁上掃出一道深痕。果然...她低聲呢喃,指尖還殘留著淡藍色熒光,天裂時墜落的,不隻是星辰。
補天的工具簡陋得近乎殘酷。女媧用蛇尾卷起五色土,在掌心揉搓成球,共工則用龍角削成扁平的鏟子,將泥團拍在穹頂裂痕處。我負責搬運泥塊,從山腳到山巔,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那些泥塊重得離譜,明明看著隻有拳頭大小,卻需要我使出全身力氣;更詭異的是,它們會隨溫度變化形態——清晨硬如磐石,午時軟得像融化的蜜糖,黏在手上怎麼也甩不掉。
接著。女媧突然拋來一團泥,我手忙腳亂接住,掌心立刻燙出白煙。那泥團在我手中蠕動,指縫間滲出的黏液竟是淡金色,像凝固的日芒,帶著灼人的溫度。我低頭看去,發現手掌正在被這黏液腐蝕,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金色紋路,像是有人用金線在血肉裡繡花。彆怕,女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指尖還沾著泥漿,這是天血,會讓你更強。
我咬著牙繼續工作,發現那些被塞進蒼穹缺口的泥巴會發出各種怪聲。有的像老人咳嗽,有的像野獸嘶吼,最可怕的是那團暗紅色膠質——它從二十四洞中最小的窟窿漏下來時,我甚至聽到了千萬個冤魂的哀嚎。那膠質砸在我不遠處,炸開的瞬間,飛濺的泥點像活物般鑽進岩縫,所過之處留下蜂窩狀的坑洞,邊緣泛著詭異的紫黑色。我後退時踩到鬆動的石頭,整個人向後仰去,卻被共工的蛇尾纏住腰肢。
小心。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五色土的腥氣,幾乎讓我窒息。他鬆開我,轉身繼續捶打泥塊,掌心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混著泥漿滴在岩壁上,像盛開的紅梅。我注意到他的鱗片正在脫落,一片片青灰色鱗片掉在地上,露出下麵新生的粉紅色皮膚,像是被烈火灼燒後重新長出的嫩肉。
他撐不了多久。女媧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天裂的濁氣在腐蝕他的龍魂。我轉頭看她,發現她的蛇尾也在褪鱗,原本璀璨的金色鱗片變得黯淡無光,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血肉。她正在用最後的力量揉搓泥團,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指節處裂著細小的口子,滲出的血染紅了泥塊。
暮色四合時,我們終於填平了最大的裂痕。女媧騰空而起,蛇尾在夜空中劃出絢麗的弧線,將最後一團泥塞進穹頂的缺口。那些被修補的地方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隨後漸漸平息,像被安撫的野獸。共工突然大笑,他沾滿泥漿的牙齒間卡著半片龍鱗,笑聲震得山巔的碎石滾落:聞到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確實,隨著最後個破洞被填平,原本刺鼻的硫磺味正轉化成某種草木焚燒的芬芳,像是春日裡第一場雨後的森林,帶著泥土與新芽的清新。但在這芬芳之下,仍隱藏著淡淡的血腥氣,像是無數生靈的哀鳴被埋進了地底。
還沒結束。女媧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她正用尾巴尖挑起遺漏的那團泥。那泥團早已凝固成墨玉般的硬塊,表麵光滑如鏡,內部卻隱約有星雲流轉,像是將整個宇宙都封印在了其中。共工抹了把臉上凝結的血痂,血與泥混在一起,在他的臉上留下蜿蜒的痕跡:留著吧。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攥著這塊天地初合的餘溫,感覺掌心傳來細微的跳動,像是某種生命正在蘇醒。突然,一陣劇痛從指尖蔓延至全身,我低頭看去,發現那塊墨玉正在融入我的血肉,金色的紋路從手掌蔓延至手臂,像是有無數根金針在同時刺入。我踉蹌著後退,卻撞進了女媧的懷裡。
彆怕,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指尖帶著淡金色的光芒,疼痛瞬間減輕了大半。我抬頭看她,發現她的瞳孔裡不再隻有銀河的碎光,還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東西——是疲憊?是欣慰?還是某種更深沉的悲傷?她的眼角有細紋浮現,像是被歲月刻下的傷痕,又像是淚水乾涸後的痕跡。
共工突然咳嗽起來,他彎下腰,雙手撐著膝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我注意到他的脊背不再挺拔,鱗片脫落的地方露出蒼白的皮膚,像是被歲月侵蝕的岩石。他喘息著說:我累了。這三個字像重錘般砸在我的心上,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想伸手扶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透明,像是被月光侵蝕的霧氣。
女媧鬆開我,蛇尾在岩壁上輕輕拍打:去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她轉身望向夜空,那裡原本觸目驚心的裂痕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藍,像是被水洗過的寶石。但我知道,那藍之下隱藏著無數未愈的傷痕,就像我掌心的金色紋路,永遠無法消除。她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蛇尾拖在地上的痕跡,像是用血畫出的符咒。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石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共工已經躺在岩壁上,蛇尾隨意地搭在一塊石頭上,發出均勻的鼾聲。他的呼吸帶著血腥味,像是從傷口裡溢出的風。女媧仍站在山巔,仰頭望著星空,蛇尾在夜風中輕輕擺動,像是在與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對話。她的長發被風吹起,露出脖頸處一道細長的疤痕,像是被利刃劃過的痕跡。
我蜷縮在石縫裡,望著洞外的三人影子。女媧的影子最長,幾乎覆蓋了整個山壁,像是將整個世界都攬入了懷中;共工的影子最短,卻最粗壯,像一座小山,擋住了所有的風雨;而我的影子...我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變淡,像是被月光侵蝕的霧氣。我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一把虛空,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
睡意漸漸襲來,我閉上眼,耳邊仍回蕩著補天時的各種聲響:捶打泥塊的悶響,泥團塞進裂痕時的哀嚎,還有共工的大笑與女媧的低語。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像一首古老的歌謠,講述著天地初開時的混亂與秩序,生與死的輪回,以及那些被埋葬在時光深處的秘密。我的夢境裡,女媧的蛇尾化作彩虹,共工的龍角變成星辰,而我掌心的金色紋路,則成了連接天地的橋梁。
當我再次醒來時,晨光已經灑滿了山巔。女媧仍在揉搓泥團,她的動作比昨日更緩慢,指尖的傷口更深了,滲出的血染紅了泥塊,卻讓那泥塊泛出奇異的光澤。她的眼窩深陷,像是被疲憊挖出了兩個黑洞,但她的眼神依然堅定,像是藏著整個宇宙的秘密。共工坐在她身旁,用龍角削著新的工具,他的鱗片已經脫落了大半,露出下麵新生的粉紅色皮膚,像是被烈火灼燒後重新長出的嫩肉。他的手指顫抖得厲害,削出的泥鏟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淚水打濕的紙。
今天要修補更小的裂痕。女媧頭也不抬地說,她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像是被砂紙磨過,那些濁氣正在從縫隙裡滲出來。我點頭,抓起半塊燧石,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不再疼痛,金色紋路深入血肉,像是與生俱來的印記。我的指尖偶爾會閃過淡金色的光芒,像是在回應某種古老的召喚。
我們繼續工作,從黎明到黃昏,從山巔到山腳。那些細小的裂痕比大的更難修補,它們像隱藏在布料下的針腳,稍有不慎就會漏出濁氣。女媧的蛇尾已經褪去了所有鱗片,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皮膚,每移動一次都會滲出淡金色的液體,像是她的靈魂在流血。她的步伐越來越沉重,像是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重量。共工的龍角也削短了半截,掌心的傷口深可見骨,卻仍固執地捶打著泥塊,直到鮮血染紅整塊岩石。他的笑聲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喘息,像是風箱在拉動。
為什麼...我突然開口,聲音被山風撕碎,為什麼要這麼做?女媧停下動作,抬頭望向星空,那裡仍有幾處微小的裂痕,像夜空中未愈合的傷口。因為我們是神。她說,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神的責任,就是守護。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迷茫,像是被濃霧遮住的星光,但很快又恢複了堅定。
共工大笑起來,笑聲裡帶著自嘲:守護?可我們連自己都守護不了。他舉起手,展示掌心猙獰的傷口,看,這就是守護的代價。女媧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撫過他的傷口,淡金色的光芒閃過,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卻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疤痕。那疤痕像是一條細小的河流,流淌著歲月的痕跡。
代價是必須的。她說,轉身繼續揉搓泥團,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獲。我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金色紋路,突然明白了什麼——這紋路不是詛咒,而是祝福;這疼痛不是懲罰,而是洗禮。我們是被選中的,是天地初開時的第一批守護者,我們的血肉將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我們的靈魂將永遠鎮壓那些試圖破壞秩序的濁氣。我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起來,像是有一股力量在體內覺醒。
補天的最後一天,我們修補了最後一道裂痕。那裂痕小得幾乎看不見,卻藏著最濃烈的濁氣。女媧用儘最後的力量將泥團塞進裂痕,她的蛇尾在夜空中劃出絢麗的弧線,像是一顆墜落的星辰。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像是被月光融化的冰晶。
喜歡天柱說明書一個穿越者獲七件神物請大家收藏:()天柱說明書一個穿越者獲七件神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