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鎢絲燈在滲漏的液態金屬反光下投出蛛網狀陰影，通風管道傳來類似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我後背緊貼著操作台邊緣，掌心黏膩的汗水在防靜電台麵上留下龜裂狀痕跡。那團具有生命特征的汞合金正沿著地磚縫隙蜿蜒爬行，銀灰色表麵不斷凸起人臉狀的腫塊，每當它吞噬掉散落的螺絲釘，就會發出嬰兒吮吸般的吞咽聲。
第三小時十七分...我盯著牆上扭曲變形的電子鐘數字，視網膜殘留著金屬反光造成的青色光斑。右腿因長時間保持防禦姿態開始痙攣，先前被液態金屬擦過的手腕浮現出電路板紋路般的灼痕。當那團物質突然直立成兩米高的金屬浪濤時，我撞翻了身後的試劑架，玻璃碎裂聲驚醒了沉睡在鐵皮工具箱裡的五彩石——這塊在青海隕石坑撿到的矽基生命體突然發出高頻震顫，工具箱內壁頓時結滿冰晶。
金屬洪流撲來的瞬間，五彩石從箱縫激射而出，在空中展開類似蕨類植物化石的晶格結構。那些吞噬了實驗室大半設備的液態金屬突然凝固成扭曲的雕塑，像被無形吸管抽取般彙入晶格中央的六邊形凹槽。我目睹自己的倒影在五彩石表麵一閃而過，恍惚看見某個穿著防化服的人影在晶體深處掙紮。當工具箱自動閉合的悶響將我拉回現實，操作台上隻餘下幾滴呈完美球體的水銀，映出我因缺氧而發紫的嘴唇。
我拖著灌鉛般的雙腿跌進轉椅，人造革坐墊發出垂死般的吱呀聲。窗外暴雨敲打防爆玻璃的節奏，與通風係統過濾重金屬顆粒的嗡鳴形成詭異的二重奏。正當我試圖用顫抖的手指解開防化服領扣時，門板突然爆發出三記足以震落通風口罩的撞擊——這絕非正常人類指節的敲擊力度，每聲間隔精確到如同秒表計數。
單本信濕透的防護服在門墊上洇出石油狀水漬，他左耳佩戴的量子通訊器閃爍著不正常的猩紅。這個素來冷靜的材料學家此刻眼球凸出得像要掙脫眼眶，脖頸動脈呈現出被納米機器人入侵特有的蛇形凸起。他們截獲了貨運電梯...他喉結滾動時發出金屬摩擦音，那些倭未國的...生物...話音未落，他太陽穴突然爆開十字形傷口，我工具箱裡那片總在月圓夜振動的孔雀翎破空而出，羽毛根部還粘連著某種熒光藍色組織液。
當六個戴呼吸麵罩的黑影從走廊陰影裡浮出時，我終於明白通風係統的異常嗡鳴其實是反重力靴的運作聲。為首者麵罩上蝕刻的八岐大蛇紋章在雷光中泛著磷光，他們手持的捕網槍發射的是由微型黑洞編織的暗物質繩索。我蜷縮在傾覆的轉椅後方，看著單本信的血泊裡浮起細小的金屬立方體——那正是被植入他血管的量子存儲器，現在正像饑渴的變形蟲般吞噬著血液中的鐵元素。
工具箱突然傳出齒輪卡死的刺耳聲響，五彩石與孔雀翎在箱內形成共振，工具箱表麵的鏽跡開始逆生長。當倭未國特工的黑洞捕網罩向我的刹那，工具箱炸裂成的金屬破片竟在半空凝成莫比烏斯環，將暗物質能量導入通風管道。整棟建築的電力係統隨即陷入混沌，應急燈投下的紅色光柱裡，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七個不同時空的版本——舉著火焰噴射器的中世紀騎士、佩戴腦機接口的賽博格、手持骨笛的薩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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