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樓的地下室潮濕陰冷，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更深沉的、類似鐵鏽的腥氣。走廊燈光昏暗，將人影拉得扭曲變形。猛哥粗魯的腳步聲和林晚星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是這裡唯一的聲音。
技術審查室的門是一扇厚重的鐵門，上麵隻有一個狹小的觀察窗。猛哥敲了敲門，一個穿著與技術員“蝰蛇”類似但氣質更加陰鷙的男人開了門。
房間不大，燈光慘白。陳靜蜷縮在房間中央一張冰冷的金屬椅子上，雙手被軟膠帶固定在扶手上。她低著頭，長發散亂地遮住了臉，原本就瘦弱的身體此刻更像是一片隨時會破碎的紙。她的衣服還算完整，但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臂上，可以看到幾處不自然的紅痕和細微的針孔。他們用了藥物？林晚星的心揪緊了。
房間裡除了開門的陰鷙男人，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表情漠然的女人，她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和幾份文件。陳老板則坐在角落的一張沙發上，麵無表情地抽著雪茄，仿佛眼前的一切隻是一場無聊的戲劇。
“陳總，人帶來了。”猛哥賠著笑，小心翼翼地說。
陳老板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陳靜。“讓她看看，能不能搞定外麵的亂子。”
陰鷙男人上前，粗暴地抬起陳靜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林晚星幾乎倒吸一口冷氣。陳靜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乾裂，眼眶深陷，那雙曾經因為專注技術而熠熠生輝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和茫然，仿佛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但當她渙散的目光接觸到林晚星時，林晚星清晰地看到，那層灰塵下，有什麼東西極快地閃爍了一下，像火星濺入油鍋。
“係統……出了什麼問題？”陳靜的聲音嘶啞乾澀，幾乎難以辨認。
林晚星立刻上前一步，語氣儘量保持平穩，像在彙報工作：“是‘寰宇財富通’平台，大規模出現交易簽名校驗失敗，大額資金流被鎖定。技術組初步排查沒有結果，懷疑是底層數據庫的並發處理問題。”她刻意用了“底層數據庫”、“並發處理”這些陳靜能聽懂、且與她之前研究領域相關的術語。
陳靜空洞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她微微偏頭，像是在努力思考，又像是在抵抗藥物的影響。“需要……查看係統日誌，數據庫……錯誤報告。”她斷斷續續地說。
“給她一台終端。”陳老板發話了，語氣不容置疑。
陰鷙男人搬來一台筆記本電腦，接上內部網絡，放在陳靜麵前的桌子上，解開了她一隻手的束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靜那蒼白纖細、微微顫抖的手指上。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陳靜能行嗎？她的精神是否還能支撐她進行如此精密的操作？她是否能理解，這不僅是修複bug，更是她自救的唯一機會？
陳靜的手指在觸摸板上滑動得很慢，似乎每一個動作都耗費著她巨大的精力。她打開係統日誌查看器，密密麻麻的錯誤代碼滾動著。她看了很久，久到猛哥開始不耐煩地咂嘴，久到那個陰鷙男人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林晚星緊緊盯著陳靜的臉，試圖從中讀出任何信息。她看到陳靜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又鬆開。她的目光在某幾行特定的錯誤代碼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
然後，她開始操作。她的動作依舊緩慢，但逐漸變得穩定、精準。她調出了數據庫管理界麵，輸入了一係列複雜的查詢命令。屏幕上不斷跳出新的窗口，數據流飛速滾動。
“她在乾什麼？”陰鷙男人警惕地問。
“在分析錯誤源頭，排查可能的內存泄漏點。”林晚星立刻代為解釋，用儘可能專業的口吻，“這是標準流程。”
陳老板吸了一口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突然，陳靜停下了動作。她抬起頭，看向陳老板，聲音依舊嘶啞，但多了一絲確定：“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內存指針錯誤。在特定高並發條件下，會導致校驗模塊讀取錯誤數據。”
“能修複嗎？”陳老板問。
“可以……做一個臨時的數據補丁，繞過錯誤的指針。需要……最高權限。”陳靜說。
最高權限！林晚星心中一震。這是計劃之外的要求！是陳靜臨場發揮，還是“蝰蛇”指令的一部分？獲取最高權限意味著什麼？
陰鷙男人和白衣女人都看向了陳老板。陳老板沉默了幾秒鐘，揮了揮手：“給她。”
權限被臨時授予。陳靜的手指再次在鍵盤上敲擊起來。這一次，她的速度明顯快了一些，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她編寫了一段簡短的腳本，執行。
幾分鐘後，她停下了動作，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椅子上，喘息著說：“好了……重啟……相關服務進程。”
陰鷙男人立刻聯係了外麵的技術組。片刻後，他收到回複，對著陳老板點了點頭：“係統恢複了，被鎖定的交易正在處理。”
房間裡緊繃的氣氛瞬間鬆弛下來。猛哥長長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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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老板站起身，走到陳靜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來，你還有點用。”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之前的事，暫時到此為止。猛哥，帶她回去，以後……她歸你管，專門負責處理這類技術問題。”
“是，陳總！”猛哥連忙應下。
危機暫時解除！陳靜得救了！
林晚星強忍著激動，上前和猛哥一起，扶起虛脫的陳靜。在觸碰到陳靜冰涼的手臂時，林晚星感覺到陳靜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在她手背上按了一下。
那是一個無聲的訊號：我做到了。我明白。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陳老板似乎才注意到林晚星，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絲審視，隨即又轉向猛哥，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剛才在門口那個……毛手毛腳的丫頭，是哪個組的？”
猛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啊，您說趙曉蔓？她……她業績一般，本來在這次的調整名單裡……”
陳老板“嗯”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審查室。
但林晚星和猛哥都聽出了那聲“嗯”背後的含義。趙曉蔓的名字，被陳老板記住了。她的冒險，似乎換來了一線生機。
扶著陳靜走出陰暗的地下室，重新感受到外麵渾濁卻自由的空氣，林晚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們成功地從虎口奪食，救回了陳靜，也為趙曉蔓爭取到了機會。
然而，當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森嚴的行政樓，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審查室內的交鋒雖然贏了，但她們與這個龐大黑暗機器的對抗，才剛剛進入更複雜、更危險的深水區。
陳靜需要時間恢複，趙曉蔓走上了鋼絲，“蝰蛇”依舊危險而難以掌控，而蘇瑾……她的全局計劃，似乎才剛剛揭開一角。
她們手中的力量依舊微弱，但經過這次淬煉，這柄“暗刃”似乎變得更加堅韌，也更加致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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