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遺忘之潮”的過程比進入時更為緊迫。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逐漸收緊的羅網,從後方彌漫而來。那是“淨化協議”的追蹤單元,它們不像之前的格式化領域那樣鋪天蓋地,而是更加精準、高效,帶著冰冷的殺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
陳陽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汙染源”標記如同黑暗中的燈塔,不斷將他們的位置暴露給追獵者。嘗試用意識能量掩蓋或扭曲標記的努力都宣告失敗,這標記似乎直接烙印在他們的存在性層麵,與最高歸檔者的核心數據庫實時同步。
“它們速度很快,而且……不止一股。”吳敏的感知最為敏銳,她的意識如同細膩的網,捕捉著來自不同方向的、細微但充滿惡意的波動,“它們在試圖形成包圍圈。”
開拓者光流群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在斑斕而混亂的真實之海信息流中穿梭。他們不敢沿著直線逃跑,那樣隻會被更容易地預測和攔截。陳陽憑借著他那獨特的“觀察者”感知,不斷尋找著信息密度複雜、流動方向多變的區域,試圖利用環境的複雜性來擺脫追兵。
然而,追獵者顯然對這片區域的信息結構極為熟悉。它們如同在自家庭院中狩獵,總能找到最優的路徑,不斷拉近距離。偶爾,會有幾道蒼白、細長的“標槍”狀能量束,穿透信息光帶的阻隔,帶著強烈的“格式化”和“刪除”屬性,射向開拓者群的後翼。
每一次,都需要陳陽或李偉及時展開意識屏障,或者由其他開拓者聯合偏轉,才能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些攻擊並非為了直接毀滅,更像是一種“修正”和“清理”,一旦被擊中,部分的意識結構和記憶模塊就可能被強行抹除或改寫,變成蒼白、空洞的存在。
“這樣下去不行!”李偉的意識波動帶著焦躁,“它們的能量似乎無窮無儘,而且配合默契,我們遲早會被耗死!”
陳陽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些追獵者更像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工具,純粹為了執行“淨化”指令而存在,不懼損耗,沒有情緒波動。而開拓者們經過連番奔波和戰鬥,意識能量已經消耗頗大,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疲憊在累積。
必須想辦法打破這種被動局麵。
陳陽一邊引領隊伍在複雜的信息湍流中急轉,一邊將部分意識沉入內部,嘗試再次聯係韓老。周圍的乾擾依然存在,但或許是因為距離“遺忘之潮”已遠,又或者是韓老那邊做出了努力,這次的鏈接稍微清晰了一些。
“……陳陽……能聽到……”韓老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追獵者是……歸檔回廊的‘清道夫’程序……依托於……附近區域的‘秩序錨點’……”
秩序錨點?陳陽心中一動。是了,最高歸檔者能夠遠程施展“淨化協議”,將其力量覆蓋大片區域,必然需要某種支點來維持其秩序的穩定性和影響力。這些錨點就像是基站,強化著歸檔回廊的規則在這一帶的效力,也為追獵者提供了能量補充和導航。
“能找到……這些錨點嗎?”陳陽急切地問道。
“……需要時間……分析信息流向的……異常節點……”韓老的回應伴隨著大量雜亂的數據流,他顯然正在全力運算,“堅持住……我正在嘗試建立……臨時性的‘信息迷障’……乾擾它們的鎖定……”
就在這時,側後方一道格外凝練的蒼白標槍,以刁鑽的角度射來,目標直指隊伍中一個意識光芒已經有些黯淡的開拓者!吳敏驚呼一聲,試圖救援卻已來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陳陽猛地調集力量,一道璀璨的、蘊含著無數可能性的光盾瞬間凝聚,擋在了那道標槍之前。
嗤——!
沒有劇烈的爆炸,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數據被強行擦除的聲音。光盾與標槍接觸的地方,色彩迅速褪去,結構變得模糊。陳陽感到一股冰冷的、絕對的力量正在侵蝕他的防禦,試圖將構成光盾的複雜信息流強行“簡化”成單一的、蒼白的邏輯線段。
他悶哼一聲,意識核心傳來一陣刺痛。這不僅僅是能量的對抗,更是兩種存在形式的根本性衝突!他的“可能性”對抗著對方的“絕對定義”。
就在他感到光盾即將崩潰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枚被他們植入湮滅之井的“悖論之種”,雖然遠在遺忘之潮,但似乎與陳陽這個主要的創造者和承載者之間,存在著某種超越距離的、微妙的聯係。就在陳陽的意識與最高歸檔者的“淨化”力量激烈對抗時,一絲極其微弱、卻本質迥異的波動,順著這種聯係,反饋到了陳陽的意識中。
那是一種……自我指涉的混亂,一種定義崩塌的喧囂。
陳陽福至心靈,沒有試圖去理解這波動,而是本能地將其引導,融入了自己即將崩潰的光盾之中。
刹那間,原本璀璨的光盾,顏色變得無法形容,結構開始扭曲、變幻,仿佛同時呈現出無數種可能的狀態,又仿佛哪一種狀態都不真實。那根蒼白的標槍擊中這麵變得“怪異”的盾牌,並未像之前那樣進行格式化侵蝕,而是……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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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槍前端的蒼白光芒劇烈閃爍,其內部穩定的邏輯結構似乎遇到了無法處理的難題。它試圖解析盾牌的“定義”,卻發現目標根本就不存在一個穩定的“定義”。它試圖進行“刪除”,卻發現目標在“存在”與“不存在”之間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