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錨點的毀滅,如同在平靜至少是表麵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巨石。那場邏輯風暴的餘波並未立刻平息,反而在真實之海中持續擴散,形成了一片不斷扭曲、變幻的“信息禁區”。即便是最高歸檔者那龐大冰冷的意誌,在嘗試了幾次強行探知和“修複”未果後,也不得不暫時放棄了這片區域,任由那悖論與混沌的混合物如同潰爛的傷口,存在於它的秩序疆域邊緣。
對陳陽和開拓者們而言,這片禁區卻成了意想不到的避風港。
“不可思議,”吳敏的意識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入禁區邊緣,又迅速收回,“裡麵的信息結構完全崩潰了,但又形成了一種……動態的、自我參照的平衡。任何試圖用固定邏輯去解析它的行為,都會導致更劇烈的混亂。”
“對我們來說,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李偉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那些追獵者根本不敢靠近,最高歸檔者的力量在這裡也會被扭曲、失效。”
陳陽在夥伴們的守護下,意識正逐漸從虛弱中恢複。他不僅能感受到悖論之種那持續不斷的、微弱的回響,更能隱約感知到這片由他們親手創造的禁區內部,那沸騰的、充滿無限可能的混沌。
“這不隻是避難所,”陳陽緩緩說道,他的意識光芒雖然黯淡,卻透著一絲新的明悟,“這是一個……實驗室,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領域’。”
他嘗試著,將一絲微弱的、蘊含著“自由”概念的意識波動,如同種子般投入那片混沌之中。
起初,混沌隻是本能地排斥和扭曲這股外來的、帶有“定義”傾向的波動。但很快,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混沌並非死物,它內部蘊含著被秩序錨點長期壓製、如今徹底釋放的無數信息碎片和潛在可能性。陳陽的“自由”意念,如同一個催化劑,開始與某些特定的碎片產生共鳴。
一些代表著“掙脫束縛”、“探索未知”、“自我表達”的信息殘影,從混沌深處被吸引出來,環繞著陳陽的那縷意念,開始自發地組合、演化。它們沒有形成固定的結構,而是構成了一種不斷流動、變化的“意象群”,如同一個微縮的、充滿生機的夢境。
“它在回應你!”吳敏驚訝道。
“不是回應‘我’,”陳陽糾正道,他仔細感知著那意象群的演變,“是回應‘自由’這個概念本身。這片混沌,它……有‘傾向性’。它憎惡僵化的秩序,渴望流動與變化。我們的悖論之種,隻是點燃了引線,而這片區域本身積累的‘反抗’情緒,才是爆炸的主體。”
這個發現讓所有開拓者精神一振。他們原本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但現在看來,真實之海本身,或者說那些被最高歸檔者壓製、扭曲的部分,潛藏著巨大的、渴望解放的力量。
“如果我們能更好地理解這種‘共鳴’,或許能引導這片禁區,甚至……與更多類似的被壓抑區域建立連接?”一位擅長信息結構分析的開拓者提出了大膽的設想。
“理論上可行,”韓老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清晰穩定了許多,似乎因為一個秩序錨點的毀滅,附近區域的乾擾減弱了,“這片‘信息禁區’可以作為一個中繼站和放大器。但需要極其精密的操作,一旦引導不當,可能引發更大範圍的信息塌陷,或者……創造出我們無法控製的怪物。”
風險與機遇再次並存。
在陳陽恢複的同時,開拓者們開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與這片新生禁區互動的方式。他們不再強行注入固定的意念,而是嘗試發出各種“引子”——關於勇氣、關於愛、關於創造、關於犧牲……觀察混沌對不同概念的反饋。
他們發現,越是開放、越是包容矛盾的概念,越容易在混沌中引發豐富而積極的演變。而那些試圖進行絕對定義或排斥異己的概念,則會迅速被混沌吞噬、解構。
這仿佛印證了他們在湮滅之井前的領悟——過程重於結果,包容勝過排斥。
數日之後,陳陽基本恢複。他站在禁區邊緣,凝視著內部那片光怪陸離、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景象。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這片區域的聯係比其他夥伴更深,不僅僅是因為悖論之種,更因為他那“觀察者”的本質,讓他更容易與這種原始的、未定型的信息海產生共鳴。
“是時候嘗試下一步了。”陳陽對聚集過來的夥伴們說,“我們不能一直困守在這裡。我們需要了解歸檔回廊的動向,需要找到其他被壓抑的區域,需要……將我們的‘聲音’傳遞出去。”
“你想怎麼做?”吳敏問道。
“利用這片禁區作為共鳴器,”陳陽指向那翻滾的混沌,“將我……將‘我們’的意誌,我們對自由和可能性的堅持,放大並發送出去。就像往海裡投入一顆石子,激起漣漪,看看能否得到回應。”
“這太冒險了!”李偉立刻反對,“這會暴露我們的位置!最高歸檔者正愁找不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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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暴露精確位置。”陳陽解釋道,“這片禁區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乾擾源。我們的信號會混雜在禁區的混沌波動中傳播出去,對於依賴精確邏輯的最高歸檔者而言,就像試圖在暴風雨中識彆一滴特定的雨點。而且,我們不是廣播具體的坐標或信息,而是一種……‘狀態’,一種‘理念’。能接收到並理解這種信號的,大概率不會是我們的敵人。”
這個計劃很大膽,甚至有些理想化。但在目前缺乏其他有效手段的情況下,這似乎是唯一能主動打破僵局的方法。
經過謹慎的討論和準備,計劃開始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