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的捷報傳來後,京城的風向就像三月的柳絮,說變就變。前日還彈劾李天澤“妖言惑眾”的言官們,今兒個卻集體換了副嘴臉,一個個跟抹了蜂蜜似的,在朝堂上把李天澤誇成了天上的星宿下凡。
“啟稟陛下,”禦史中丞趙大人捧著折子,帽翅上還沾著昨夜跪迎神火凱旋時的香灰,“二皇子殿下神火退敵、鐵樁護民,實乃我大魏千年一遇的賢能皇子,臣等懇請為殿下立‘鐵火祠’,受萬民香火!”殿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附議聲,像群被掐了脖子的鴨子突然找回了嗓門。李天澤盯著趙大人袖口新繡的火紋——分明是三皇叔舊部的菊花紋改的,心中暗笑:這些人比牆頭草還善變,前日還說神火是妖術,今兒就成了“上天降下的祥瑞”。
“臣也附議!”戶部侍郎王大人緊跟著出列,腰間玉墜換成了地龍樁造型的鑄鐵佩,“殿下兼管鹽鐵、軍備兩司,又懂神火奇術,不如再加封‘火部尚書’,總領天下百工!”李天澤注意到,王大人說這話時,眼角餘光掃向太子黨羽聚集的方位——那裡本該是太子的支持者,此刻卻一個個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忽然想起貓妖的密報:太子餘黨正借“捧殺”之術,想把他架在火上烤,逼皇帝對他心生忌憚。
“父皇,”李天澤突然跪下,額頭貼在青磚上,“兒臣何德何能,敢受萬民香火?再說了——”他故意晃了晃袖口的焦斑,“兒臣這袖口還沾著茅房硝石呢,要是讓百姓看見‘火部尚書’滿身屎尿味,怕是要笑掉大牙。”殿中響起憋不住的笑聲,皇帝李世隆的茶盞“當啷”放在案上,嘴角卻往上翹:“天澤,你這是學古人‘辭讓再三’?”“回父皇,兒臣是怕被捧殺。”李天澤抬頭,目光掃過趙大人僵硬的笑臉,“當年王莽謙恭未篡時,也是萬民請命加九錫。兒臣這點微末功勞,比不得古人,隻夠在鐵匠鋪掄大錘。”
這話像盆冷水澆在滾燙的鐵板上,滋滋冒響。趙大人的玉佩“當啷”落地,他這才想起,李天澤看似粗豪,實則滿肚子彎彎繞繞——分明是借王莽典故,暗指有人想捧他成權臣。更絕的是,他主動提“茅房硝石”,把自己釘死在“匠人皇子”的位置上,讓想捧他的人沒了著力點。
朝會結束後,狗剩抱著一堆“萬民表”跟在李天澤身後,忽然壓低聲音:“殿下,這些折子上的朱砂印不對勁兒,城南豆腐坊的王老漢不會寫‘火德星君’四個字,卻在萬民表上按了手印——分明是有人拿豆腐抵債,逼百姓畫押!”李天澤接過折子,果然聞到淡淡豆腥味,嘴角抽了抽:“去告訴貓妖,查查趙大人最近買了多少豆腐。對了,把這些萬民表送到神火坊,給匠人當引火紙——正好試試新製的神火炸彈。”
是夜,貓妖如夜梟般落在神火坊的煙囪上,送來的密信讓李天澤手中的火折子“噗”地熄滅:趙大人收了柔然細作的黃金,借捧殺之名,想讓皇帝誤以為他結黨營私。更陰毒的是,他們在“鐵火祠”的設計圖裡暗藏反紋,一旦動工,便是謀逆大罪。
“殿下,”貓妖的聲音像浸了冰的刀刃,“要不要現在動手,斬了這些耗子?”李天澤卻搖頭,用火折子點燃密信,看著火苗吞噬反紋:“不急,他們蹦躂得越歡,尾巴露得越清楚。明日早朝,我自有計較。”
次日金鑾殿,李天澤抱來個一人高的鑄鐵樁,樁身上密密麻麻刻著人名——全是參與神火研發的匠人、收集硝石的百姓。“父皇,”他拍拍鐵樁,火星子從刻痕裡濺出來,“兒臣不要香火,不要官爵,隻要在這鐵樁上刻下大魏百姓的名字。因為真正退敵的神火,是他們的手鑄的;護堤的鐵樁,是他們的肩扛的。”
皇帝盯著鐵樁上的“張鐵匠”“王老漢”們,忽然想起在鄆城看見的場景:百姓們爭著把自家鐵鍋捐給鐵匠鋪,隻為多鑄一支神火弩箭。他忽然輕笑,手指敲了敲龍椅扶手:“天澤,你倒聰明,把萬民香火變成了萬民鑄樁——也罷,‘火部尚書’就免了,朕賜你‘百工總督’,專管天下匠人,可敢接?”
李天澤心中一喜,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實權,卻故意做出惶恐模樣:“父皇,兒臣隻要鐵匠鋪的火爐、茅房的硝石,還有百姓手裡的錘頭——這‘百工總督’,怕是要讓那些想給我立祠的大人失望了。”殿中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多是來自默默打鐵的匠人出身官員。趙大人臉色青白交加,袖口的假火紋被冷汗浸得發皺,他忽然發現,李天澤根本不上“捧殺”的當,反而借勢把自己綁在了百姓和匠人的戰車上,讓所有陰謀都成了無的之矢。
退朝後,李天澤帶著狗剩走進鐵匠鋪,正見波斯老者教小匠人在鐵樁上刻“鄆城百姓”四字。火星子濺在少年的額頭上,他卻笑得比爐火還亮:“皇子殿下,等我刻完這樁,能去神火學堂讀書嗎?”李天澤摸著少年發燙的錘頭,忽然想起朝會上趙大人顫抖的手——有些人想把他捧成天上的神,他卻偏要做地上的人,做匠人手裡的錘頭、百姓肩上的鐵樁。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殺招從來不是明槍暗箭,而是讓對手的“捧”變成空拳,讓自己的“實”紮進土地。
是夜,神火坊的爐火映紅了半座京城。狗剩蹲在門口數星星,忽然指著東南方向:“殿下,趙大人的轎子往城南茅房去了——莫不是去偷硝石?”李天澤輕笑,往爐中添了把新采的硝石,火苗“轟”地竄起三尺高:“由他去,等他偷夠了硝石,咱們的神火炸彈也該炸響了——炸在柔然的狼穴裡,炸在所有想捧殺咱們的人心裡。”
金鑾殿的銅鐘敲響子時,李天澤看著案頭未刻完的百姓名錄,忽然想起《鐵經》裡的一句話:“鐵怕被捧成神器,卻不怕被打成錘頭。”他忽然明白,那些想捧殺他的人,終究不懂——當一個皇子的根紮在百姓堆裡,當他的手沾滿鐵匠的炭灰、茅房的硝石,再多的“捧”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唯有實實在在的錘頭和鐵樁,才能在這波譎雲詭的朝堂上,砸出一條屬於百姓的路。
雪又下了起來,神火坊的火光卻穿透了漫天陰霾。李天澤摸著鐵樁上凹凸的刻痕,忽然覺得這冰冷的鐵器從未如此溫暖——因為上麵刻著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千萬個像張鐵匠、王老漢這樣的百姓。而這,才是對“捧殺”最鋒利的反擊:當你把自己放得越低,紮得越深,那些高高捧起的陰謀,便永遠傷不到你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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