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如纖長的睫毛在燈下投下一片陰影,她緩緩抬眸時,眼底的寒光讓顧青衛不自覺後退了半步。
大哥。她聲音平靜得像是討論今晚的窩頭鹹淡,
父親雖說不在家裡,但這個家有我的一份,你若是再隨意動手……”
她故意頓了頓:我就去紅委會說道說道,革命群眾被毆打這事,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你剛評上的積極分子
看著大哥瞬間鐵青的臉色,她繼續道:要是你們敢背著我報名下鄉...
咱們就魚死網破試試!
反正這個家早就被你們鬨散了。
我在醫院勞動一整天,回來連口熱粥都喝不上,真是...寒心啊。
說完這些,她就起身施施然上樓了。
踩著樓梯上樓時,她聽見大嫂壓低聲音的說道:青衛!我和堂兄那邊都說好了,這工作名額要給書瑤的!你快想辦法啊!
大哥顧青衛氣急敗壞,一拳砸在茶幾上,“她要是真鬨到紅委會,我剛得的‘積極分子’稱號就完了!”
後母周淑芳有些疑惑,以往小妹脾氣最是暴躁,稍微說幾句她就會自亂陣腳,大發脾氣,怎麼這次這麼冷靜,還能反向拿捏住顧青衛?
這還是她認識的顧清如嗎?
想歸想,她趕緊出麵裝老好人,打圓場:清如啊,你大哥這也是響應毛主席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你看隔壁老黃家二姑娘,去了兵團還當上拖拉機手,光榮著呢!
不理會這些人,回到熟悉的房間,顧清如反鎖上門,嘴角冷笑。
浴室放好水,她將整個身體泡入溫熱的水中,長長的舒了口氣,
無數記憶碎片如氣泡上浮——
批鬥會上父親佝僂的脊背,
北大荒凍土裡折斷的鋤頭,
還有...張書瑤腕間那個銀鐲子。
嘩啦!
顧清如破水而出,少女眼角帶著前世不曾有過的凜冽。
她下鄉死後,不知為何變為了阿飄。
她的怨氣太甚,魂魄無處依存,隻能四處漂泊。
看到了這場鬨劇在76年會結束。
看著後世青年擼串喝酒的樣子,她想起死在北大荒那年,隔壁知青偷了野兔烤著吃,看著他們被批鬥時還在拚命往嘴裡塞肉的樣子。
現在想想,那些所謂的思想錯誤,不過是饑餓催生的本能。
最讓她著迷的是手機。
有個小姑娘在地鐵上刷短視頻,她湊過去看了一路。
那些精致的點心特寫讓她想起家裡傭人吳媽製作的廣式月餅——
原來後世的人,連吃飯都要先讓手機。
不知飄了多久,她發現自己的怨氣漸漸散了。
看著廣場舞大媽們鮮豔的裙擺,突然覺得當年自己的自殺,簡直蠢得可笑。
現在,顧清如盯著自己重生後依然白皙的手,
她故意用指甲掐了下虎口,看著泛白的印子慢慢變紅。
上輩子飄著看彆人吃紅燒肉的日子,可算熬到頭了。
作為資本家子女,開局地獄模式,那又如何?
她早已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資本家小姐,而是經曆過時代洪流衝刷的“過來人”。
這一世,她不會再傻傻地硬扛,也不會天真地以為“忍一忍就能過去”。
66年的風,已經帶著血腥味了。